婦人把李珺喬領進屋舍以后,指了指生長在院子一旁的槐樹,“姑娘,你這馬不讓我,還得麻煩你把馬綁在樹干上,然后待我把床鋪收拾一下,以便姑娘安歇。”
說罷,徑直了屋,手腳麻利地換好了干凈的床鋪,便又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李珺喬把赤馬安置好以后,百無聊賴,便在院子里隨便逛悠了一會,便聞到了廚房傳來的飯菜香氣。
不多久,婦人便布置好兩個小菜,盛了兩碗雜糧米飯,招呼李珺喬過來一同用膳。
“農家飯菜糙,希姑娘不要嫌棄就好。”婦人熱地把碗筷遞給了李珺喬,讓快嘗嘗自己的手藝。
李珺喬了一天,早就腸轆轆,但當看到婦人捧來的那兩個小菜,期待一下子就降到冰點之下。
只見那兩個小菜有些不堪目,一個焦黑得分辯不出食材到底是什麼,另一個則如同大雜燴一般,一些不相干的菜混在一起燉一鍋,看起來實在有些像豬食。
李珺喬頓時覺得胃口全無。
但見那婦人忙前忙后替自己張羅,特別是那充滿期待的目,讓李珺喬有些不忍,所以還是依言夾了菜,放進里。
雖說李珺喬向來在吃食方面都不怎麼挑剔的,但這兩個小菜不僅看起來讓人缺乏食,就連味道都讓人不敢恭維。
而且還帶著一不知從何而來的苦咸,實在人難以下咽。
但還是著頭皮把口中的菜肴囫圇吞了下去,然后猛了一口雜糧米飯去緩解口腔中揮之不去的苦。
“怎麼?姑娘覺得味道可還好?”婦人滿心期待著李珺喬的答復。
李珺喬猶豫再三,最后模棱兩可地回了句,“雜糧飯做得甚好。”
婦人心思單純,全然沒有反應過來李珺喬話中的深意,高興地說,“還是姑娘識貨,我家那男人總說我做飯不倫不類的,所以平日都是他做的飯菜。”
“如今終于有人認可我了,明兒我得到他跟前顯擺顯擺去!”
李珺喬聞言苦笑了一聲,心想,“你家夫君說的話才中肯......”
婦人因為李珺喬的“贊賞”而心大佳,一邊往李珺喬飯碗里夾菜,一邊問道,“對了,姑娘是打算拿著這兩幅畫像逐家逐戶去問人嗎?”
李珺喬著這碗里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飯菜有些犯難,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婦人聞言提議說,“這邊地廣,農舍分布稀疏,只怕姑娘逐家逐戶上門也會有的。”
“不如把畫像留在茶攤,茶攤每日都會接待周邊下田干活的人,說不定有人來茶攤喝茶,看到了姑娘留下來的畫像,認得畫像上的人,就會來尋姑娘呢。”
“這樣總比奔波勞累,日曬雨淋要強上一些吧。”
其實在來到宋梓溪附近時,李珺喬就觀察過這附近的環境。
誠如那婦人說的那樣,周圍農戶住得比較稀疏,加上溪流布,要在短時間一家一戶地尋訪,基本上不太可能。
而且要是尋訪的過程,農戶外出種田,只怕又要錯過了。
思前想后以后,李珺喬覺得那婦人的話不無道理,
與其拿著兩人的畫像漫無目的地問下去,還不如真像婦人說的那樣,張起兩人的畫像來。
為了增加村民的參與度,只需要在畫像之下另外寫了幾行字,就說自家尋親,如有見到這兩人者,幫忙提供線索,或者尋獲兩人之一,即可獲得賞銀五十兩。
五十兩銀子在江南這等富庶之地也足以購置兩畝上好的水田了,更何況在范疆這種窮鄉僻壤,已經是十分人的懸賞了。
李珺喬就不信重賞之下引不來勇夫,需要擔心的只是那些村民為了拿到賞錢,而胡騶編出一些所謂的“信息”來罷了。
雖接納了婦人的建議,但也沒有放棄親自查問,打算來個雙管齊下,以求能盡快尋到這兩個至關重要的人。
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還需折騰,即使眼前的飯食不合意,為了補充力還是著頭皮吃了不。
胡填飽了肚子以后,本想幫忙收拾,但那婦人卻說過門也是客,哪有讓客人手刷碗的道理。
擺擺手,只讓李珺喬早些安歇,這些碗筷就留給收拾就好。
李珺喬見婦人堅持,也就沒有再推辭。
加上騎行一整夜了,早已心疲累,躺在床榻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事實證明,懸賞的確有用。
在茶攤上了拓跋繁和黃盼憐兩人的畫像不久,便有人尋了上門。
被茶攤的男子帶到了李珺喬面前。
只聽到攤主對那個報信的子說,“這就是出賞銀的姑娘,你要是知道什麼的話,就跟說吧。”
說罷,為了騰出兩人獨的空間,那男子便走出到茶攤外面,繼續干活去了。
李珺喬抬眸一看,只見那子形瘦削的,雖然用布蒙了半張臉,但單從眼梢不經意出的嫵來看,并非單純的農家子。
“聽說你在尋親?”那子上下打量了李珺喬一番,這才饒有意味地說道,“我怎麼不知道那老婆子還有什麼親人在世?”
李珺喬沒料到那子上來就問了那麼一,顯然有些意外。
但還是很快調整了心態,客客氣氣地回了句,“世上這親與不親,倒也難說。誰規定了只有脈相近才為親?”
微笑著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又說了句,“未知該如何稱呼姑娘?姑娘來這一趟不容易,不如坐下來好好說話吧。”
劉蓮娘見李珺喬毫不懼,反而在被揭穿以后依然淡定自若,不對高看一眼,“苦命之人沒什麼好名字,喊我一聲蓮娘就是了。”
也沒有客氣推辭,反而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李珺喬的對側。
“蓮娘,明人不說暗話,雖說你說認得這畫像上的人,但我也得先小人后君子地問上你一番,那婦人姓甚名誰?”
為了以防萬一,李珺喬還是決定把丑話說在前頭。
劉蓮娘對李珺喬的坦表示驚訝,但還是直截了當地回答了的問題。
“那婦人名喚黃盼憐,是個專門做拐賣子營生的牙婆。”
倪了李珺喬一眼,饒有意味地說了句,“我看你出得起五十兩賞銀,大概也不是什麼貧苦人家。你就直說吧,是不是家中有親人被拐了去?”
李珺喬擔心這劉蓮娘的份不明,看著不像是黃盼憐的親人,但對黃盼憐又知之甚深的樣子,此時不知立場如何,實在不適宜把告知。
但劉蓮娘單憑這些細節,便能拼湊個大概出來,讓李珺喬不得不佩服驚人的察力。
劉蓮娘見許久不說話,干脆把話挑明,“你也不用防著我,我不過是見不得別人重蹈覆轍,想著能幫多就多罷了。”
說罷,當著李珺喬的面,把蒙在臉上的布取了下來。
只見那劉蓮娘的左側臉上有一嫣紅的印記,看著就像被火燒過后新生出來的皮,的,足有嬰孩掌大小。
這傷疤讓劉蓮娘原本姣好的面容增添了幾分猙獰,也足以讓李珺喬瞠目。
李珺喬自然知道被火燒燙造的傷口有多疼痛。
當時替李景煥把滿頭卷發燙直的時候,也曾被燒紅了的鐵夾子燙傷了手,那種灼熱足足持續了好幾個月,即使每天用上冰魄膏也僅能稍稍緩解幾分。
即使那傷口愈合了,新長出,也僅僅是痛苦的開始。
每當天氣炎熱的時候,傷口就會異常痕,就像千萬只螞蟻在傷口周邊爬行,嚴重的時候就像那些小昆蟲被壞了,肆意噬咬那些嫰,人撓心撓肺,不得安歇。
傷在手背尚且如此難,更何況劉蓮娘臉上的傷,看起來比李珺喬手背的燙傷還要嚴重幾分。
“你臉上的傷……”李珺喬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到的痛。
劉蓮娘對李珺喬投來的目并沒有表現出不喜,反而有些自嘲地說,“很丑是吧?”
李珺喬見滿不在乎的模樣,反而有些看不了,按理說為子,傷在臉上,總是于啟齒,如今自曝其短,又是為了什麼?
“你這傷看著像燒傷,也沒好好用藥,才變這般模樣。我認識一個大夫,他有一藥對刀釜底燙傷甚為有效,我這手上的燙傷也是他給治好的。”
說罷,李珺喬卷起袖,給劉蓮娘展示當日被燙傷的手背,如今除一了若有若無的紅斑以外,再無其他痕跡。
由于同病相憐的緣故,李珺喬頗為可惜劉蓮娘的容貌從此被毀。
要是愿意的話,李珺喬愿意把那去疤藥方贈予,就當是見面之禮。
然而,出乎李珺喬的意料,劉蓮娘對容貌之事看來不甚在意,反而頗為豁達地回了句,“向來貌的子每多磨難,這張臉既然已經毀了,復原它做什麼。”
“更何況當初我選擇毀了它,便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后路。”
“我茍活到現在,只是為了尋這黃盼憐報仇。是毀了我的一生,我就是到了黃泉,也會跟閻王爺告狀!”
劉蓮娘一想到昔日如同地獄一般的日子,眼不出恨意來。
除了靜靜聆聽,李珺喬實在想不出要用什麼話來安了。
想必和那黃盼憐之間有一段恩怨仇未能化解,此時需要的大概只是有人傾聽罷了。
后來,李珺喬才從劉蓮娘口中得知,原來也是來自書香世家,不過是個不太寵的庶。
在一次獨自外出的時候,遇上了假裝腹痛的黃盼憐,黃盼憐哀求劉蓮娘把送回家,劉蓮娘心善,不知當中有詐,便依著黃盼憐的指引,把送回一農舍之中。
依然記得,當時把黃盼憐送到家后,黃盼憐的兒對千多萬謝的,還“好意”替倒了一杯水。
喝下這杯水以后,便不省人事了。
待醒來之時,才發現自己被黃盼憐以十五兩銀子賣到了青樓。
青樓的老鴇派人日夜看守著,為了讓屈服,不惜兼施。
奈何劉蓮娘雖為庶,但也是個有骨氣的,無論老鴇怎樣折磨,是不從。
后來老鴇的耐心終于耗盡,喚來兩個三大五的糙漢子,強行把劉蓮娘在下。
事后,老鴇還不忘殺人誅心地對渾青紫的劉蓮娘說教,說如今已經是殘花敗柳之,即使回到原本的家,爹娘也不會要一個失了清白的兒。
單憑一個手無寸鐵,又沒有一技之長的姑娘家,流落街頭的下場只怕比在青樓更加不堪。
在青樓侍客,起碼能保證三餐溫飽,還能穿金帶銀,宛如人間富貴花。
要是在外面,只怕乞丐流氓都能欺負,只會為任人踐踏的地下泥。
劉蓮娘心中雖然不忿,但眼看如今逃也逃不掉,只能假意逢迎,把這件事答應下來。
反正在這一刻開始,在心中,被一個人污了子和被很多人污了子,本質上并沒有太大的分別。
與其苦苦掙扎換來拳打腳踢,以及更為嚴厲的看管,還不如放下段,清這周圍的環境,好想辦法逃。
剛開始,老鴇對還有懷疑,即使接待客人的時候,也派人在房門外面守著。
后來,老鴇見比來時都要乖巧懂事,對于送過來的客人周到侍候,老鴇以為想通了,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再讓人守著房門。
劉蓮娘終于逮到了機會,趁著迎來送往的空隙,趁機逃出青樓。
老鴇知道以后大震怒,不甘心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搖錢樹就這樣逃掉,于是用銀子賄賂了當地府,以盜竊的罪名四搜捕劉蓮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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