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蘇澈的描述，王猛一時之間難免有些心澎湃。

不過他終究是穩重之人，並沒有完全沉浸在蘇澈描述的好景象，而是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很務實的問題，也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那就是，這對胡推恩令可以這麼對付其他胡人，那……氐人呢？

苻堅是氐人，這大秦王朝，終究是氐人的政權，這對胡推恩令可以放在其他胡人的上，可如果放在氐人的上，那顯然就有些不適用了。

王猛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若是如此，那氐人呢？”

王猛看向苻堅，目堅定，他想知道苻堅的態度和想法。

蘇澈聽著這話，卻不以爲意。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如果對苻堅本人而言，或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本不知道該如何理。

但對於蘇澈而言，這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他不假思索的說：“這很好解決，此後氐人融漢人之中，彼此通婚，再無氐人漢人之分，大家都是漢人，這樣一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聽著君上那輕描淡寫的語氣，王猛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蘇澈。

氐人徹底融漢人，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但僅僅只是對漢人而言。

自古以來，漢人有過很多次同化和融合，不管任何種族，只要和漢人通婚同化，最終都會被完全融，消失掉自己本來的印記。

這就是漢族這個種族的獨特能力，以及這個族羣獨特魅力，這也是其他種族本不備的。

這種同化，早在漢王朝出現之前，就開始了。

中原漢人的這個前，也就是炎黃部落、華夏族。

此後擊敗了蚩尤，而蚩尤戰敗後，九黎族主大部分融了炎黃部落。

這是遠古時期，最早的一次同化。

此後夏朝不斷征伐東夷，最終華夏族逐漸形。

夏朝末期，商滅夏，華夏族繼續融合。

再往後的戰國的時期，同樣也有各個地方的融合。

比如義渠，被秦人征服後，便和秦人一樣種地、打仗，和秦人沒區別了，就變秦人了。

此後也是如此。

比如鮮卑，開始只讓漢兒種地、鮮卑兒打仗，後來漢兒也能當兵了，不鮮卑兒覺得種地更好，都是一起種地打仗，最後都是漢人了。

類似的同化，在歷史長河中可謂是屢見不鮮。

不斷的同化，不斷的融合，華夏族的本質卻從未變過。

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漢這個獨特的種族，能不斷同化其他種族，卻依舊保持自己本來的東西。

而其他的種族，無一例外，基本都依靠著“宗教”來形種族的凝聚力。

如果沒有宗教的話，幾乎所有種族都會瞬間分崩離析，很難維持下去。

唯獨漢人這個種族不同，即便不依靠宗教，卻依舊有強大的凝聚力。

此外。

蘇澈之所以選擇讓氐人和漢人徹底融合，還有另外一個方面的原因，那就是——氐這個種族，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本就會慢慢消散，徹底融漢族之中，小部分則演變了白馬藏族。

歷史上，和氐人一起完全融漢族的，還有“楚人”，在春秋時期，那一句我蠻夷也，可不是自黑，楚人確實被認爲是蠻夷之族。

但最後，楚人同樣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融了漢族的羣中。

此外，還有蜀之地的“蠻夷”，有人，也有蜀人，這兩類人，也都融了漢族之中。

除了蜀之地，西南的“蠻夷”，以及雲貴的“蠻夷”，有很多也融漢族之中。

還有山吳兩越之地，也融了漢人之中，爲“華夏化”的一部分。

說起來，這是現在就發生的事。

因爲五胡這些人佔據了北方這些地方，導致了“冠南渡”，這直接改變了山吳一帶的普通人的基因。

因爲這些原因，讓蘇澈將氐人完全融漢人這件事，並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反正遲早都要融合，早一些融合和晚一些融合，又有什麼區別呢？

而且，氐人融漢人，並沒有其他種族那麼困難。

雖說氐人也是胡人之一，但和其他胡人不同，氐人算是農耕文明。

所以想融漢人，可謂非常簡單，可謂無銜接。

然而這樣的話語，在王猛聽來，卻如同驚雷！

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話語？

輕言就定一族之存亡，如果讓那些氐人貴族知道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說這話的是大秦天王苻堅！

即便是他，如果被所有氐人抵制的話，那後果依舊很嚴重！

王猛下意識看了一眼左右，忍不住說道：“陛下，您何至於開這樣的玩笑？”

“那丞相還有比這個更好的解決辦法嗎？”蘇澈反問道。

“即便陛下有這個想法，也絕對不能說出來啊……”王猛無奈的說道，“而且這種事本急不來，這是百年之大事，絕非一朝一夕，一政一令就能改變的。”

“陛下如果有這個想法的話，那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以後您千萬不要直接說這樣的話了，也千萬不要對第二個人說這些……”

王猛語重心長的叮囑道：“對其他人說這些話，若是走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蘇澈笑了笑，說道：“這自然是你我二人肝膽相照，纔會直接說出來。”

王猛重重點了點頭，一直以來，懸在心頭的一個問題，此刻終於可以完全放下了。

如果氐人和漢人融合，此後再無彼此，那氐人的大秦帝國，便同樣可以稱作“華夏正統政權”，不再是一個胡人領導的政權！

東晉那邊，所謂的正統，本不算什麼，不過是一堆門閥世家組的政權而已。

這些門閥世家，形的時間很早，西漢時期，還不算鼎盛，直到投資了以劉秀爲代表的東漢政權，才逐漸爲影響力巨大的門閥世家。

此後，東漢滅亡，三國時期，依舊有他們的影，到了曹魏、西晉，再到東晉、南北朝，最後到隋唐，這些門閥世家一直長久存在。

無論王朝的興衰與否，都和他們沒多關係。

他們的本質就是王朝上的寄生蟲，誰做皇帝都無所謂。

只要皇帝想要治理天下，那就必須要依靠他們，那就要和他們分天下。

這樣的況。

直到某個科舉落榜生的出現，發生了改變。

因爲看了場的黑暗，夠了所謂的科舉，科舉落榜生決定造反。

造反之後，這個科舉落榜生，死死盯上了那些得流油的世家大族，這直接帶給了他們無窮的災難，幾乎讓他們完全覆滅。

此刻寒門出的王猛，對東晉那些世家大族，同樣看不上眼——就憑這些世家門閥，利益的壟斷者，就能代表華夏之正統嗎？

不！

華夏之正統，從來不在這些世家門閥的上。

而在於千千萬萬，無數個華夏子民的上。

誰能爲這些華夏子民做主，誰能帶給他們健康富饒，那誰就是正統！

隨後，王猛又與蘇澈促膝長談一番，二人流了自己的看法，發現驚人的吻合。

王猛也發現，自己的君主，相對於以前，似乎變了一些，他變得沒有那麼迂腐了！

不得不說，這樣的改變是非常好的。

等到王猛告辭退去後，蘇澈再次坐在上位，思考了一會兒後，打開了地圖。

這張巨大的地圖上，標註了當今天下的勢力分佈。

苻堅所代表的前秦，佔據了先秦時期，關中一片地方，在王猛主持治理之下可謂生機，萬競發。

不過，環視地圖四周，前秦可謂是四面敵——

北有建都平城的鮮卑拓跋氏代政權以及其他部族。

西有漢人張氏的前涼政權、氐族楊氏仇池政權以及吐谷渾集團。

東有立都鄴城的前燕鮮卑慕容氏政權。

南有以建康爲都的東晉司馬氏政權。

其餘尚有若干時生時滅的割據勢力。

無論是苻堅還是王猛，都沒有茍安關中或偏霸一隅的想法。

所以，將那些充斥著無數混的地區，全部收復，可謂當務之急。

第一步就是統一整個北方。

第二步就是進攻整個南方，統一全國。

第三步就是苻堅的終極理想“混一六合，以濟蒼生”！

盯著這張地圖，蘇澈的角不由得出了笑容：“這是……又一次東出啊！”

這是第幾次東出了？

此前模擬始皇帝嬴政時，就東出過一次。

此後模擬楚王陳勝的時候也佔據了關中之地，也功東出了。

沒想到……此刻竟然要來第三次了。

不得不說，命運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啊。

只不過。

這一次，蘇澈再不可能像是苻堅那般婦人之仁，給那些異族首領貴族機會。

苻堅之所以那樣做，其實也很好理解。

就像是蘇澈此後會設立的自治區，這是維護地方安穩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

可問題是，如果將兵權也給了出去，這就問題非常大了。

苻堅一直認爲，只要自己坦誠對人，他人也坦誠對待他，可人與人的通，真是如此簡單的話，那這個世界就沒有爭鬥和戰爭了。

每個人都會站在各自的角度，做出利於自己的事，很多時候連思考方式都截然不同。

想憑藉坦誠相對，就讓他人心悅誠服，這樣的想法，簡直天真過了頭。

“匈奴，烏恆，鮮卑……”蘇澈認真看著地圖上的一個個目標，制定了接下來的作戰計劃：“這些是第一目標。”

“首先，先把軍功制給搬出來吧。”

雖說目前的大秦也有自己的一套軍功系，但這和先秦時期的軍功制，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當前的軍功，摳摳索索，各種獎賞，本上不了檯面——一個月就拿那麼點工錢，還想讓人賣命，這本不切實際。

而先秦的軍功制，這是實打實的獎賞富，這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雖說這些是古人之法，可現如今同樣也適用！

此前王猛就提出過效仿先秦，拿出軍功制。

可這個提案被苻堅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這直接了很多氐人貴族的利益，土地就那麼多，上升渠道就那麼多，如果搬出軍功制的話，會到很多的阻力，可謂困難重重。

此外，這種方案，也很大程度上違背了苻堅“仁德治世”的理念，會讓秦國變軍事主義國家，諸多兵戎相見，難免造更多的死亡和仇恨。

這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但蘇澈卻不這樣認爲。

想要通往最終的功，有些犧牲就不可避免。

苻堅想變革，又怕見，這怎麼會功呢？

所有不見的變革，都不變革，也不是真正的變革。

只有從和火之中走出的變革，纔是真正的變革。

果不其然，當軍功制一出，朝堂之上，氐人貴族無不反對。

這一政策，直接了他們的本利益。

他們直接站出來反對，質問蘇澈：“我們曾與先帝共興大業，那些土地，那些權利，都是先帝授予我們的權利，難道陛下這就要收回嗎？”

蘇澈卻是冷笑一聲，直接跳下王座，指著這些人的鼻子罵道：“你們這些老氐，真是鼠目寸，只知道捂著自己可憐的權利，不願意將目放眼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