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之在廣州停留一周。
回來后去公司開會,從b區經過,看到靠窗的那個工位是空的,以為唐西澄請假,開完會才知道的實習期結束了。
考慮到他出遠差,陶冉上周沒匯報這事,原以為唐西澄也會和他通個氣,但看梁聿之的表似乎事先并不知曉。
“是自己提的?”他問道。
“也不是,是按協議的期限。”陶冉解釋,“那份實習協議我之前拿給您看過,當時簽的就是四個月,我問過西西,選擇不繼續。”
那份協議拿是拿過去了,但梁聿之自然是沒翻開看的,當初他話說在前頭——“有什麼事你看著安排,反正人給你了”。
甩手甩得干凈。
現在他自然也不會多講什麼,本來就是件芝麻小事。
但看在陶冉眼里卻不是這麼簡單。
有種微妙的覺,約覺得梁聿之對這件事是有些緒的,至于是因為什麼,不能確定,可能是不滿沒提前匯報,也可能是因為唐西澄不說一聲就走了。
既然他不直言,陶冉便也當作無事,不去自找晦氣,只在心里告誡自己下次需要更注意細節。
梁聿之下午離開公司,沒回自己住。
周緒在國貿那里有個酒店品牌,一直給他留了間套房。他過去那邊休息,傍晚時候把車開出去洗。
這期間有空閑,在附近走了走,商場一層恰好有個相機展,不大,不到二十分鐘走完了展廳。
要出去時,有道影走過來,到近前莞爾道:“還以為我看錯了。”
是徐姝嘉。
梁聿之表略意外,“來看展?”
“對,看完了。”徐姝嘉看看他,“我在等朋友,你呢?”
“隨便走走。”
“那賞不賞臉喝杯咖啡?”徐姝嘉指指對面咖啡吧,大方邀請的姿態。
梁聿之清淡一笑:“要徐小姐賞臉才是。”
他們坐在窗邊的位置。
空氣里彌漫著馥郁的咖啡香。
提及之前在姜瑤家里的面,徐姝嘉坦白道:“那天其實不是我想去的,是我爸迫。”
梁聿之并不驚訝:“是麼。”
“你也一樣,對嗎?” 眼神慧黠,“如果我沒猜錯,那位唐小姐并不是你朋友吧。”
梁聿之說:“很明顯嗎?”
“有點,你夾的菜吃得實在很勉強。”
這話讓梁聿之回憶起那天,他夾了什麼菜給?
拔酸甜排骨。
又記起來,那天牙疼。
徐姝嘉這時提起剛剛那個相機展,問他覺得怎麼樣。
梁聿之說有兩款長焦鏡頭還不錯。
由此聊到攝影,徐姝嘉還說到讀書時的某些好和經歷,比如看的展,追的樂隊。上展了明顯的文藝氣質,卻不過分懸浮,某些表達常常恰到好,很容易讓談者覺到是個有趣且富的人。
在這一點上,徐姝嘉是自信的,因此從一開始就不擔心與梁聿之聊天會冷場。
事實上也的確不錯。
只是在后來那杯咖啡快要喝完時,他漸漸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仍是一副聽講話的姿態,但視線卻虛空著。
徐姝嘉注意到了,順著他的視角方向看去一眼。
幾米外的寬板大桌邊,有個男人坐那,用筆電與一個孩視頻聊天。
特殊的是,他們使用手語。
徐姝嘉微微抿,沒再說話,準備去續一杯咖啡。
梁聿之這時看了看時間,禮貌告辭,“還有點事,先走了,今天謝謝徐小姐賞臉。”
上回見面,說過不用徐小姐,不知道他是不記得還是真的這樣禮貌紳士,界限有這麼強。
徐姝嘉出笑容:“好,那不耽誤你。”
梁聿之起拾起大外套,徑自出門。
走五六分鐘的路程,到了地方,車子確實洗完了,部清潔剛結束。洗車的工作人員將清理出來的一支黑管口紅還給他,說在后座底下找著的。
梁聿之拿在手里看了看,扔進旁邊的儲格中。
車子開出去,中途紅燈,他翻了翻微信,點進那只獨角鹿的頭像,問:沒丟什麼東西?
大約過了快一個小時,在他要下車的時候,有新消息進來。
點開看一眼。
簡短的三個字:沒有啊。
梁聿之不太想回了,擱下手機。
然而又有短促的震聲,連續兩次,他漫不經心看著屏幕亮起又暗掉。
落下窗戶,完一支煙,才抬手去解鎖,看那兩條消息:
怎麼了?
你撿到我的東西了?
梁聿之對著那支口紅隨便拍了一張發過去,線不好,糊得過分,他也懶得重拍。
過了會收到回復:好像是我的。
跟著新的一條:先放在你那兒好嗎?我有空再過來拿。
他回:隨你。
安靜了一段時間,手里那支煙完,手機再次震。
唐西澄問:你已經回來了嗎?
他手指兩下,打了一個字:嗯。
之后又收到新的問題:順利吧?
梁聿之:還行。
以為這毫無容的對話到這結束了,他拿服準備下車,屏幕上方卻仍然顯示“對方正在輸”,他垂眼看著,大約半分鐘,對話框里跳出文字:上周實習結束想請你吃飯,但是你不在,不知道你這周有沒有空?
梁聿之眉目不地看了一會,回:“再說吧。”
而后幾日都無聯絡,梁聿之也確實并不空閑,兩條新項目線都沒真正穩下來,和幾家金融類客戶簽約之后,后一階段的重心放在酒店領域,相關的應酬實在不,還接了個雜志采訪,時間上排不過來,只能放在周日。
對方記者很努力,預先做了很多關于人工智能的功課,采訪時長比原計劃多了大半個小時。
這期間,姜瑤在微信上找他,全無回應。很懷疑梁聿之是不是對設了“免打擾”。
沒辦法,直接電話打了過去。
梁聿之那邊的采訪到尾聲了,結束后,他的手機屏幕仍然頑固地亮著,來電人清清楚楚,他接聽后姜瑤埋怨:“你故意的是不是?”
“怎麼了?”
“你看看幾點了?等會他們都要到了,你人呢?”姜瑤說,“姑姑又不是天天來,吃頓飯還要讓等你啊?”
口中的姑姑是梁聿之的母親姜以慧,這次邀過來出席一個珠寶展的開幕活,恰好還有點空閑時間,才訂了這頓飯。
而梁聿之是早上才收到信息的,定好的時間、地點,這很符合他母親的行事方式。
現在離那個時間還有一刻鐘,他對姜瑤說:“現在過來。”
“那你也要遲到了。”
“你在不就行了,我媽不是最疼你嗎,你陪聊天。”他語氣淡淡,低頭拿車鑰匙,姜瑤仍在電話那頭教育他,“那來還不是也想看你這個兒子嗎?雖然你確實沒我這麼討人喜歡,但拜托你態度能不能積極點。”
梁聿之說:“我開車。”
回應姜瑤的是無的掛斷音。
到了地方,的確遲到了,涼菜都已上了。
席上氣氛很好,有姜瑤在,就沒有冷掉的場子,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另外三人都笑。
梁聿之走進去,舅舅指了位子他坐。
幾個月沒見,姜以慧看了看兒子,講:“怎麼還瘦了?”
“忙的唄。”姜瑤說,“他是工作狂啊姑姑你不知道,喊他吃飯可難了。”
“真這麼苦麼?不好做的話,不如考慮考慮回家分分你爸的擔子。”作為母親,姜以慧自然是心疼他的,但清楚他的叛逆期過長,說不定到現在還沒過呢,不會自找不快做那個控制強的母親,樣樣事心里有數就行。
人嘛,或早或晚,總有走向現實的那一天。
對事業生計如此,對婚姻也是。
所以現在不必著急給他什麼決絕的命令。
而梁聿之的確沒應的話,只說:“姜瑤夸張您也信?”
“我哪有夸張,反正我是喊不著他,大概他就只高興陪外公吃飯吧,出差都要繞去外公那里的,都不帶我一起去!”
姜瑤這話讓話題轉移了,姜以慧問起梁聿之那次的蘇州之行,之后大家聊到老爺子上。
這頓晚飯吃到七點多結束,臨走的時候,姜父提議:“要不去住霞公府那邊吧。”姜以慧說不折騰了,東西搬來搬去麻煩。
于是梁聿之送回酒店。
姜以慧坐副駕,留意到擱在收納格里的那支口紅,說:“聽瑤瑤講,你新的朋友了。”
明明連人家來歷背景都已經清清楚楚,卻還是開口問他:“什麼樣的孩?”
“漂亮的。”梁聿之無緒地答了句。
姜以慧笑一笑,不再問了,只講:“談嘛,確實都選漂亮的,你爸哪任朋友都比我漂亮。”
梁聿之沒接茬,轉了話題:“爺爺怎麼樣?”
“好,能吃能走,還管事。”姜以慧說,“總念著你,什麼時候空了自己回去看看吧。”
到了酒店,梁聿之送進去。
在電梯外,姜以慧說:“就到這兒吧聿之,你回去休息。”
“明天回去嗎?我送您去機場。”
“別跑來跑去了,我這邊都安排好了。”姜以慧溫和地看他,“忙你的事吧,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們擔心。”
梁聿之點頭。
等姜以慧進了電梯,他轉往外走,出了酒店大門,有人打著電話與他而過。
那男人五十多歲模樣,形聲音他都不陌生,也很清楚那人與姜以慧糾纏很多年。
只是沒想到,連出趟門都要一起,不知道該不該用“長”來形容他們。
至與他那位朝秦暮楚伴不斷的父親比起來算得上很“專一”了。
梁聿之目極淡地回頭看一眼,這麼多年過去,種種烏糟見多了,他自己也經歷過男關系,回國之后自己出來做事,大大小小名利場,什麼虛偽腌臜沒有?
甚至偶爾覺得他的父母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投契”。
他們之間有婚姻、家庭、共同利益,是一對目標一致的合作者。
無趣極了又怎樣?
你清楚我,我也看你。
誰也不必講誰惡心卑鄙,彼此之間十足坦誠,旁人眼里面有余。
理應無波無瀾,然而車子開出去很久,他角仍然無意識地下。
后面有段路有點兒堵,在擁的車海里停了近十分鐘。
梁聿之想煙的,車窗開了半扇,到煙盒又放棄了,儲格里有上周扔的一把咸檸檬糖,他剝一顆吃,瞥到旁邊那支口紅。
這期間姜以慧打了個電話過來,他沒接。
路況通暢之后,車子在前方調頭,往海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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