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十一月, 北京開始大降溫,一如既往,不給鋪墊地跌冬天模式。
整個中上旬風雨天氣頻繁。
這對常常要盯片場的西澄來講, 著實有些難熬,暖氣不夠充足的場地, 一天下來總要收獲僵的手腳。
幸好忙碌一周, 到周五迎來一個好晴天,且收工很早。
雙重的小幸福。
西澄回到公司, 休息了一下, 收拾好東西, 提上早晨帶過來的紙袋。那里裝著的服和洗漱用品。連續幾個周五都是如此,下班直接去酒店,不再回家繞一趟,省時省力, 如果時間早,就在酒店干點活,晚飯也在那兒吃。
而那位partner有時比早,有時比晚,也有那麼兩次, 他順路捎上了。
相比于九月份的狀態, 他們在床之外的相上也略微有那麼點進步, 互相滿足之后會一起餐吃飯, 或者中途休息時各自對著電腦工作,如果對方有電話或視頻會議, 那麼默契地保持安靜。
兩個月下來, 西澄不知道他怎麼想, 但確信這是適合自己的方式, 輕松自在無負擔。
但人生的不可控就在于,往往當你覺得此刻還不錯時,總有那麼一些意料之外等在前頭。
西澄走到電梯里給梁聿之發了短信:我現在準備過去了。
雖然他們得還不錯,但他至今仍然沒加回的微信。
走出電梯時,收到回復:剛上車,你不想等就先過去。
西澄回他:我不著急,等你吧。
六點半,梁聿之的車停到路邊,西澄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邊牽安全帶邊看他,“你今天早。”
“你也不晚。”
轉頭時,上口紅落進梁聿之眼中,與上周不同的,偏深偏暗的紅,顯得整張臉更清冷。他忍不住注視著。
西澄扣好了安全帶,揚眸掃過他上的薄款大,“這幾天很冷吧。”上周還不怕死地穿風外套。
梁聿之嗯了聲,收回視線,打了方向將車子開回主路。
“這兩天棚里的溫度簡直是負10度。”西澄往后靠。
“你們那麼大公司,租不到有暖氣的場子麼?”
“公司大又不等于大方,預算砍了兩回了。”西澄問,“你這里還有檸檬糖嗎?”
“你找找。”梁聿之目視前方,車速略減。
西澄在儲盒中翻找,有的,剝了一顆吃。
晚高峰,走走停停,幾公里開了半小時,右轉之后,經過商場,西澄看到底層店鋪,“那家咖啡店的瑪芬蛋糕,我同事強烈推薦,能不能停一停?我想去買。”
梁聿之看了一眼,將車子靠邊停下。
西澄以為他不會下來,結果走到門口見他跟著過來了。
“你喝什麼嗎?”
“你請?”
“嗯,我請。”
梁聿之笑了下,“你選吧,我不挑。”
“你最好是真不挑。”西澄走進商場大門,右拐進了咖啡店。
梁聿之也進去,站在店門口等。
沒什麼事做,他拿手機回了幾條群消息,一道聲音突然耳:“聿之?”
抬頭,那道影已走到近前,“真是你啊。”
程黎束著長發,穿修的杏大,通是知的氣韻,面帶笑容看了看梁聿之,“這麼巧。”
“是巧,你怎麼在這?”梁聿之興致不高。
“和朋友約了飯。”程黎不清楚狀況,十分隨意地與他寒暄,“好久不見了,上次陪我媽去上海,見到姜阿姨還聊起你,對了,泊青最近怎麼樣?”
梁聿之眸微黯。
“沒聯絡,你不應該比我清楚嗎?”
“哪有,自從分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還真沒在學校到過他。”
“……分手?”
“他沒說嗎?我們分開半年了。”程黎淡淡一笑,“是和平分手哦,沒撕破臉沒決裂,還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擔心夾在中間尷尬。”
話音落,的手機響起來。
“我要先走了,聿之。”
揮一揮手,接起電話往扶梯方向走。
過了幾秒,梁聿之回過,看到站在門邊的影,手里提著咖啡和蛋糕。
視線落在那張臉上,一秒后移開,他轉往外走。
西澄也跟著走出去。
重新坐回車里,兩個人都沒講話。
梁聿之沉默地啟汽車,駛回夜晚的道路。
大約五六分鐘之后,西澄聽到微沉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側過頭。
梁聿之沒看,也沒等的回答,兀自扯角,“知道他分手了,覺得自己又有機會了是吧?”
他的語氣很平靜,話說出口的那刻無視了心里的所有覺,唯有一個念頭在腦袋里無法制地轟鳴——請你快點否認吧唐西澄。
然而后者此刻有點迷惘,擰眉看著他,瓣了,“梁聿之……”
“別說了。”
他抿,車子剎停在路邊,“下車。”
西澄:“你干嘛?”
“我你下車。”他側眸,聲音遽然嚴厲了一倍。
西澄盯了他一瞬,轉頭去開車門,提著所有東西下去,“嘭”地關上門。往路邊走時手里的袋子落一個,給他買的那杯拿鐵摔落在路牙上。
西澄站在那,別過臉,看到那輛車沒有遲疑地開走。
被氣到了,拾起翻掉的咖啡杯扔進不遠的垃圾桶,沒停留地往前走。
五分鐘之后,被冷風吹得泄了氣,西澄揚手打了車,直接去酒店。
十點半,門外響起磁卡應的聲音。門打開,梁聿之腳步微頓。
燈明亮的套間,西澄坐在桌前,合上電腦,轉過去。
“你遲到了。”
視線相對,梁聿之低眉不再看,抬手關上門,車鑰匙丟在戶柜,大下扔到沙發上。
他往洗手間走。
西澄站起來:“把話說清楚吧。”
梁聿之停了腳步,回過。
彼此之間隔著不短的距離。
“以前的事,我在上海提過,你說你忘了,不想談。是,我以前確實是喜歡梁泊青,那時候我家里的事我的確也利用了你,但那時你說了,不用道歉,我也付出了代價。你還說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隨便一個人你都可以……已經這麼久了,我們在上很合拍,我以為這些你不在意了,但看來不是,你到現在還是要用梁泊青來刺刺我。”
西澄抿,微停了下,“梁聿之,真這麼過不去的話,就到這兒吧。”
“說得真好,唐西澄。”梁聿之角浮了點笑,“何必對我說這麼多,不過就是要快點結束,清理障礙罷了,你那麼厲害,沒什麼事做不好,你那些手段拿去追他,自然會功的。”
“你夠了嗎!”西澄皺眉,“就當不提從前,我們這種關系,我現在也不必跟你解釋我跟他的事,你沒必要在這胡揣測。”
“的確沒必要。”梁聿之頭哽了一下,直直著,“我一個替,有什麼資格揣測唐小姐的打算呢,我該慶幸我這張臉長得像你喜歡的人才對,不然你都不會看我吧。”
西澄驀地一怔。
“我該慶幸我只有眼睛不合你的心意,慶幸你在床上對著這張臉那麼熱。”
梁聿之腔起伏,薄冷抿,眼睛已經完全紅了。抑過久的難言緒急遽噴薄,好像長久埋在泥淖下方,被窒息折磨,終于找到微小的氣孔。
“我找你要什麼公平呢,明明你說得那麼清楚,我也聽得那麼清楚,句句都是他,句句沒有我,我他媽從頭到尾什麼都不是,只是你的工!我是瘋了才會答應跟你做這種狗屁的炮友,我是瘋了才會一次兩次讓你這麼欺負!”
眼睛被無法緩解的悶痛得酸脹難忍,他未來得及轉過,眸中已經熱。
西澄明顯懵了,有些手足無措地立在那,因他毫無停頓的一字一字,也因他突然漉的眼睛。
沒有遭遇過這種境況。
除了中學時打架,已經很多年沒把誰弄哭過。
呆呆站了一會,竭力讓自己鎮定,本能地找回“先理問題”的邏輯,混地梳理他的每句話,然而手腳卻比大腦更先作出反應,當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走了過去。
著紙巾,有些僵地抬手,然而他別過了臉。
干的嚨了,西澄一時沒找著話說。
再次到他面前,那雙黑的眼仍舊回避的視線。
“別我。”
西澄不再做什麼,只是站在他邊,視線落在他的下眼瞼。
沒沉默太久。
“我不知道你在。”西澄嘗試解釋,“我……我那時候緒過激。”
“最開始,也并不是故意接近你,就是,上了。”
“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沒有打算要去追他,我今天只是覺得驚訝。”
“我在上海找你,是因為覺得我們很合,沒有要再欺負你的意思。”
……
他們都清楚,有一個中心點沒有解釋,因為那是事實。
屋里安靜得令人心慌。
西澄看著他左側的頜骨,心口那種曾經被線纏扯的不適漸漸擴大,變得真切清晰,讓難起來,突然像回到小時候,無力的不知道做什麼的小時候。
明明已經將那些事都結束在去年八月,不留羈絆地往前,但他為其中唯一的計劃外。
“梁聿之……”眉眼垂落,毫無章法地去握他的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