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意圖自己取碗筷的手就頓在半空中,而后蜷起,識時務地了回去。
“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你養廢。”
趙嫣只得繼續當個斷手斷腳的廢,悶悶說了聲,“真是頭疼。”
說這話時揚著下頜,眼下淚痣灼然,不像抱怨,倒更像是炫耀。
聞人藺笑了聲,抬指蹭去角的一點粥痕,半真半假道:“本王時常憾,沒能早兩年養著殿下。”
趙嫣狐疑地看著他。
“你就是這般囚審我啊?”
怕有人拿這事彈劾聞人藺,便笑抬起手腕晃了晃,“要不你還是給我戴上鐵索吧,換個輕便些的,至裝裝樣子。”
“先用膳。”
聞人藺似是看穿笑下暗藏的憂心,神淡然地喂了一塊咸口糕點過來,“吃完再裝。”
用過膳,趙嫣在殿中看書消遣,就見底下人果然奉命送了副新的手銬過來。
這副鐵鏈只有小指細,中空輕便,且打磨得很,并不會硌傷皮。最主要的是,手銬也比上一副大了一圈兒,趙嫣試著用手掌比了比,發現自己的雙手竟能從鐵銬的孔中穿梭自如。
“這……是否太大了些?”
“有人來了,就將手進去做做樣子。”
聞人藺見將細白的手掌進出,不由線微,抬掌蓋住不聽話的指節,冷的指節-的指中,扣在案上。
他從側靠近,眉目深沉,大節凜然道:“免得殿下總抱怨,自己沒有階下囚的待遇。”
趙嫣沒忍住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心中又漫出一暖意。
知道,這是聞人藺在照顧緒的范圍,給予的最大放縱。
許是抑太久,趙嫣心神微,鬼使神差地歪頭在聞人藺角一親,問道:“有階下囚膽敢對太傅如此嗎?”
聞人藺頓了頓,抬起漆沉的笑眼看。
趙嫣下意識要后退,聞人藺卻撐著案幾欺將近來,與扣的指節稍稍用力,好看的骨節凸顯著,慢慢收。
“得寸進尺,是要刑的,殿下。”
他笑著,心里卻十分清楚。
分明他才是的囚徒。
……
這日,朝中僵持了半個月的爭論在此時達到頂峰。
之前牽頭之人,大半因為犯事被拿下問審,朝中主張“長風公主自盡”的禮教派元氣大傷,遂將希寄托在當世大儒的李恪行上,幾次番請他老人家上朝主持。
那群寒門學子力求爭一席之地,引經據典,文墨漫天飛舞,引發了大玄建朝以來最大的一場文運。
這種時候要殺公主就需要一個足夠服眾的借口,朝廷慎之又慎,終提出“朝堂問審”,當廷論其罪罰與否。
“朝堂問審,這真是千古以來頭一遭。”
趙嫣聽到這個消息只是輕輕一笑,對聞人藺道,“你說,我是不是要留名史冊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能笑得沒心沒肺。
聞人藺長眉微凝,屈指抵著額角問:“明日朝堂問審,百夫所指,若一言不當落了劣勢,殿下可知會如何?”
趙嫣點了點頭,輕聲喟嘆:“知道,會死。”
頓了頓,聲音堅定了些:“雖是百夫所指,可只有如此他們才會看見我,才會聽我說話。縱只有一半生機,我也要試試……能不能贏。”
聞人藺不語,趙嫣有些忐忑,擔心他會不開心。
但他凝漂亮又璀璨的雙目,忽而破冰一笑。
聞人藺抬手按住趙嫣的后腦,傾著的臉頰,于耳畔輕語:“那便去試。”
他應允過的,小殿下想做什麼大可去做,萬事有他兜著——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活著,此話永遠算數。
若贏不了,也簡單。
那就讓滿朝文武都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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