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疼的。」我捂著,「可人嘛,偶爾也會被良心啊,正義啊之類的東西左右,我雖然討厭飛飛,但,比起你們這些蛀蟲,可好太多了!」
我們家,世代為將。
拋頭顱,灑熱,保家衛國,當然比他們這些活在繁華京城的紈绔子弟好多了!
「蛀蟲?」
陸子塵低聲重復,尾音微微揚起,帶著一百萬分疑。
「難道不是?!」
我反駁得理直氣壯,隨即一個激靈,陡然想起我曾經好像也許可能似乎給陸子塵起過一個綽號「蛀蟲塵」。
我有點心虛,忙彌補:「當然,我也是蛀蟲。」
「聲『蛀蟲塵』聽聽。」他說。
「蛀蟲塵。」我的語氣平淡,一路往下。
「要大聲一點,囂張一點,得意一點,恨不得把我踩在腳下。」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愫。
我心復雜,往事一幕一幕。
年時回京,我和他,還有太子,其實有一起玩的。他們都打不過我,而我,最喜歡欺負陸子塵。
這個人,真是個抖 M……我這樣想著,心里卻很酸。
最終扭頭,掀開窗簾一角,看著街上人來人往,不自然地說:「你有病吧!被飛飛的。」
陸子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低得仿佛從塵埃中來。
「也許吧……」
「我想了……」
不知何故,我想哭。
11
我在陸府的第一頓飯。
我發現他家廚子的醬牛做得不錯,特別是醬牛的干蘸料,辣椒香噴噴的,芝麻恰到好,我多吃了幾口。
陸府忒小氣。
陸夫人一看我吃了七、八、九、十塊牛,立即給我夾大白菜,把我的小碗堆出一座白菜小山才罷休,還說什麼對皮好,說我吃!
還問我怎麼換口味了?
他家大白菜……
我簡直不想吐槽,堂堂宰相家,吃不起油和鹽嗎,居然用純清水煮大白菜!
陸茶茶也是個大怪咖,居然喜歡這樣沒滋沒味的食。
為了不餡兒,我目不斜視,用強大的意志力經住醬牛的,萬分艱難地把大白菜一口口塞進里。
可惡的是陸子塵,他坐在我旁邊,吃了好多好多醬牛,還吃得吧唧吧唧響!
一點貴公子的儀態都沒有!
牛的香味,嗚嗚,從他里一陣一陣飄過來。
我……
我恨不得一口叼過來!
12
到了晚上,沒有油水的胃格外腸轆轆。
我躺在床上,蹺著二郎,著干癟的小肚皮,無暇思考太子妃之死究竟會給朝堂、大局帶來什麼變化。
就琢磨著等夜再深點,究竟是去廚房只做花,順便烤個紅薯?
還是翻出墻吃個宵夜?城東那家紅燒牛面可好吃了!
又或者去將軍府?那里有我全套燒烤工,還有前些派人挖的小蘑菇,應該早送來了……
這個季節的小蘑菇燉湯,鮮得讓人能把舌頭咬下來!
「咚咚咚。」
「茶茶。」
陸子塵的聲音傳來。
我一把拉過被子,蓋在臉上,大晚上的,能不能讓人靜靜思考會兒「吃啥」這種人生大事?!
「你不吭聲我就進來了!」
話音還沒落,陸子塵已經把門推開。
我一個鷂子翻坐起,目直勾勾看著他:
宰相府的家教呢?!這位在民間,可是「公子世無雙」的存在,就這麼點禮數?這究竟是人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怎麼這麼早就躺下了?」
陸子塵朝我剛躺過的床上看了一眼,「平日這個時候,你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字,或者琴,畫畫……」
我又想打人了。
陸茶茶的書架,我不是沒看過,除了四書五經,就是五經四書,連本兵法都沒有!更不可能有實用主義的山川地理志!
「今日有些乏了。」我咬了咬后槽牙,很不愿地喊了聲哥哥,「哥哥要是沒什麼事,也早些歇息吧!」
陸子塵一臉憾:
「這樣啊?我還惦記著你晚上可能沒吃飽,人給你烤了只,順便切了點牛。」
烤!牛!
我,我,我……我口腔里唾腺瘋狂分泌,我吞了口口水。
「已經烤了嗎?」
「嗯。」
「那既然已經烤了,咱們還是不要浪費了!多可恥啊!」
我朝門口瞟了一眼,果然有仆人端著托盤站在院子里。
陸子塵吩咐人把食端進來。
一整只烤,皮黃黃,面上還抹了辣椒醬,是聞著,就讓人食指大。旁邊是晚上剛吃過的醬牛,干辣椒蘸碟兩個。
另外,花生米一碟,兒紅一壺,酒杯兩個。
全是我喜歡吃的!
「孩子家家,哪能吃這麼多辣子?」我竭力扮演陸茶茶,一只手上俏臉,弱弱,「對皮不好。」
「哥心不好,就當陪哥了。」陸子塵沒看我,只雙眸低垂,自顧自把兩個酒杯滿上。
酒香頓時彌漫了整個屋子。
上好的兒紅!和太子府的不遑多讓!
我恨不得咂咂,一口飲盡,可我是那麼愚蠢的人嗎?
我忍住——
「孩子不能喝酒。」
我蹙眉,學上一次陸茶茶和太子吃飯時的模樣,的。
陸子塵低笑,朝我投來寵溺目,把一只斟滿酒的杯子遞給我。
「你忘了?那是在外人面前,在哥這里,不需要!」
喔?
我接過杯子,正在想像陸茶茶那麼作的人,會怎麼喝酒,小口抿 or 嘬一口 or 用袖子擋著喝?
低頭一看——
what?
酒呢?被酒杯私吞了嗎?
我里這酒味怎麼回事?角好像還殘留了一點。
靈魂里的嗜酒因子本沒有給大腦任何思考機會,舌頭在上一卷,最后那一滴也被我飛快卷進里。
我咂咂,憾酒杯太小,像兒紅這種酒,就應該大碗喝!
陸子塵看著我。
我整個人呈半石化狀態。
陸茶茶本不會這樣喝酒!唉,果然,喝酒誤事,古人誠不欺我!
「我……就是……」我竭力找借口。
陸子塵
卻笑了,手在我腦袋上了:「還是妹兒乖,知道哥心不好,愿意陪哥喝酒。」
我長吁了口氣,這算是蒙混過關了嗎?
13
那天晚上,
我也不知陸子塵究竟是心好,還是不好。
他時而哭,時而笑,笑的時候眼睛里有淚,哭的時候角上揚。
酒,我們喝了不。
從最早的一壺酒兩個杯子,到后來換兩個海碗,一壇兩壇酒……
牛吃完了,烤也吃完了……
我好像醉了……
我好像聽見他喊飛飛……
好像他在吩咐下人,去太子府靈堂守著,不許合上棺材……
14
陸茶茶的是真的廢。
頭天晚上,我明明只喝了一壇酒,可第二天早上醒來,居然頭昏裂,腦袋仿佛要炸了!
陸子塵派人給我送來醒酒湯。
我著太,一邊喝湯,一邊聽陸茶茶的隨丫鬟叨叨叨——
「小姐,您怎麼能喝這麼多酒?還吃那麼多辣?不怕臉上長痘嗎?」
「公子也真是的!明知您是宰相府未來最大的靠山,是下一任皇后娘娘的不二人選,也不知顧惜著您!」
我一口湯嗆著……
咳咳咳,下一任皇后娘娘?這是想嫁給老皇帝,順便把現任皇后娘娘踢走嗎?
小茶茶,有抱負的嘛!
一邊和太子你儂我儂,一邊想勾引皇上?
「小蘭,這種話可不能說。」我叮囑。
「這怎麼能說呢?」小蘭反駁得不帶一點猶豫,「小姐不也經常說嗎?等太子登基了,皇后之位就是小姐的!」
我略吃驚,低頭喝湯。
這陸茶茶,私下就這麼口無遮攔?
別說覬覦太子妃之位,是盼著太子登基這條,就足夠皇上治的罪,順便把太子連累一把!
要知道,太子登基,就等于約等于皇上死駕崩。
「對了,小姐,小紅那邊怎麼理?」小蘭再又請示。
小紅?小紅是誰?
我雖繼承了陸茶茶的,可沒繼承的記憶!
「你怎麼看?」我把球踢回去。
「當然是……殺!」小蘭做了個「殺」的手勢,朝我耳邊靠了靠,聲音越發小,「毒殺太子妃這種事,上面若有心查,肯定能查出來。」
我:!!!
這麼多年,陸茶茶雖是我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可我也就是誤踢了一腳,沒有半分要命的意思!
可,不要我男人!要我地位!還要我的命!
小蘭還在繼續——
「婢子雖不懷疑小紅的忠誠,可在絕對的面前,本沒有忠誠可言。」
「家是什麼樣的家族,怎麼可能容忍太子妃死得不明不白?還有我們家那位,暗飛飛這麼多年,他能不查?」
等等!
「你剛說誰暗飛飛?」
「當然公子啊!」小蘭一副活見鬼的樣子,「小姐,你今天怎麼了?」
手,作勢想我額頭。
我「啪」地打下的手,陸子塵暗我?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小紅若暴,順藤瓜,基本上等于約等于小姐也暴了,那壺醉蠱,還是小姐親手給的!」
原來是醉蠱!
難怪我死得不明不白……
醉蠱是一種養在酒里的蠱蟲,明的蟲子,比頭發還細,眼很難瞧見。
那天晚上,我吃了十多只醉蝦,一個醉蟹。
醉蠱寄生在蝦蟹。
「小姐?」
「殺。」
15
小紅死了,我才知道小紅是誰。
小紅在太子府的名字春娘,是個使丫鬟,平日的活兒主要是端洗臉水,抬洗澡水,以及洗服……
半年前,我還沒嫁太子府。
一日,太子與陸茶茶同游京城,遇見被人欺凌的子,陸茶茶圣母心泛濫,求太子將人救下,并好人做到底,把子生存問題一并解決了。
太子對陸茶茶有求必應,當即把子帶回府,管家安排了活兒。
太子府一向用人謹慎,恨不得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挨個查個遍,可偏偏這位春娘,因為是太子親自帶回,便沒有查得太細。
之后,和太子府一廚子談起,有了作案機會。
我第一次發現,陸茶茶在殺人這事兒上,有一點天賦,也算心思縝。
16
陸子塵喜歡吃辣,喜歡喝酒,還喜歡拉著我陪他吃吃喝喝。
這事兒怎麼看怎麼不合常理。
因為他吃辣的時候,臉上紅紅的,一個勁兒吸氣,喝涼水,他里喊著過癮,臉上卻一點過癮的神也無;
也因為他才堅持了兩天,鼻子上就起了個紅疙瘩,典型的不耐;
更因為宰相夫人說:
「你再怎麼折騰自己,飛飛也活不過來,何苦來著?還拉著你妹妹一起吃!」
「你妹妹的口味,你不是不知道,多有自制力的一個人,現在天天陪你不健康食品!」
陸子塵看我一眼。
我生怕陸子塵屈服在宰相夫人威之下,以后就沒有酒食了,忙說:
「哥哥心不好,我陪他吃點辣也是應該的。」
宰相夫人笑得又是欣又是縱容:
「你們倆要一早這麼兄友妹恭就好了,也不至于在飛飛這件事上,家里飛狗跳。」
陸子塵笑得斯文。
我想的卻是:陸子塵和陸茶茶,不是出名的兄妹同心嗎?難道是假的?
次日。
天還沒亮,我正在房間里做俯臥撐,鍛煉陸茶茶這弱不風的,陸子塵派人來請。
說是昨天晚上吃撐了,想邀請我一起蛙跳,高抬,鴨子步,還邀請了武林高手……
目的是陪我們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