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長,葉蔓同志來了。”羅書領著葉蔓在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兩下。
縣長了額頭,抬頭看向門口,笑道:“小葉來了,進來坐下說。”
葉蔓依言進去,坐到了待客的椅子上。
縣長坐在對面,也沒扯東扯西,直接切了主題,問葉蔓:“小葉,你上次提的開工廠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有什麼詳細的計劃嗎?”
不等葉蔓說話,他又道:“你知道的,紅星宣布破產后,一千五百多人一下子失去了工作,影響的是好幾千個家庭的生計。這部分人若是長期沒有事做,也沒有收,會嚴重影響社會的安定,有時候啊,這好人都會被環境壞人、惡人。”
八、九十年代社會治安之所以那麼,經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因,知青回城,工人下崗,農民工進城,導致了大量的社會閑散人員,工作崗位嚴重不足,人沒事做,沒有經濟收,著肚子,有些膽大的可不就得鋌而走險。
葉蔓理解縣長的焦慮。我們的政府一直非常重視就業問題,但現實的困境擺在面前,這是發展的陣痛,是很多人都要面臨的最無奈的事。這個問題也只有經濟發展了才能解決。
葉蔓從包里拿出了一個新的筆記本,打開后,推到縣長面前,解釋道:“縣長,我確實有了一些初步的計劃,這是我關于廠址的選擇,還有機設備人員等方面的一個略考量,大致就這些了。員工是現的,直接從下崗職工中招聘就行了,主要是生產設備問題,紅星的一些老舊設備是用不上了,最值錢的應該就是那條彩電生產線吧,我的意思是找人修一修,試試能不能用,如果能用自然更好,這麼貴的東西就那麼閑置了實在是可惜,不能用的話還得去其他地方采購。”
這會兒雖然黑白電視機還有一定的市場,但也主要是鄉下的一些貧窮的農民還有家庭不寬裕的市民會買,家里經濟稍微寬裕一些的,都會買彩電視機。彩電才電視機未來發展的方向,而且也是所有家電中普及最早的,洗機、冰箱都要晚一些,三選一,很多人都會先買電視機。
“當然,紅星的這些二手設備,我出錢買或者租都行,這個后續咱們可以談。”
縣長頷首,拿起的筆記本翻了起來,然后指著選址那一欄說:“你怎麼選這里?用紅星的原廠址不好嗎?”
“紅星原來的廠子太大了,我要不了那麼大個地方。”葉蔓笑了笑解釋。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還是嫌麻煩。紅星的這場下崗風波沒那麼快過去,要將新廠子就設在紅星原廠,不工人會覺得,這就是他們的廠子,他們該回來工作,要是不如他們的意,舉報搞破壞都有可能。甚至可能還懷疑跟紅星原領導層勾結,侵吞國有資產。
但初期,只有這麼點本錢,肯定是沒法讓大家都有工作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這些可能的患,也免得落人口舌。
縣長點頭,沒說什麼,繼續往下看,最后落到招工這一欄,眉頭擰了起來:“一百,你上次不是說五百嗎?”
葉蔓笑著澄清:“縣長,我說的最多五百是建立在紅星原有的基礎上。可現在租土地,建工廠,采購設備都需要錢,我那點錢也不知道能撐多久,一開始還是將步子邁得小一些,只要廠子能盈利,自然會擴大規模,招的人就越來越多。不然廠子活不下去,就是現在招再多的人也堅持不了多久,最后大家都沒飯吃。”
“你說的也有道理。”縣長贊許地說。
葉蔓又進一步解釋:“是這樣的,縣長,這一百個招工名額,我打算優先考慮家里有兩個或以上員下崗的職工,每個家庭招一人,擇優錄取。這批人是這次下崗中影響最嚴重的群,如果他們家里有個人能有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多能減輕一點家里的經濟力,不至于將他們上絕路。一家人省著點,同舟共濟,也能度過這段陣痛期。”
縣長從筆記中抬頭,食指按著下說:“小葉,你這個主意好。雖然同是下崗,但對每個家庭的影響是不一樣的,這件事對雙職工家庭影響是最大的,確實應該先考慮他們的境,其他人的困難先緩一緩。你這主意好,考慮得非常周全。”
縣長一連說了好幾聲“這個主意好”,顯然非常欣賞這個方法。
葉蔓靦腆一笑:“這也就是我的一點小聰明。”
“不,小葉你能切實地為下崗職工考慮,這就不是小聰明。”縣長臉上的笑容疏朗了一些,低頭繼續看葉蔓的計劃,期間有什麼疑問都會跟葉蔓討論。
半個小時后,縣長合上了筆記本:“看得出來,小葉你是經過深思慮的,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到了,我沒有意見,不過你將新廠的地址選在那麼偏的地方行嗎?縣里還有不合適的地方。”
葉蔓解釋:“縣長,我是經過深思慮的。那地方雖然屬于縣郊了,但離汽車站不遠,出去就是通往奉河的公路,通非常方便,而且更重要的是那里原來是采石場,后來荒廢了,如今是一片荒地,租金應該最便宜吧。萬事開頭難,我手里只有這麼點錢,一開始怎麼也要打細算啊。”
用開玩笑的口吻哭了一回窮。哭的孩子有糖吃,在領導面前有時候也要適當地示示弱,表達表達自己的難,不然領導還以為你什麼都能辦呢,下次還不得給你加重任務啊。
“看來小葉考慮得很周全啊。”縣長笑盈盈地說道,“關于廠子審批這方面,各種手續縣里可以給你開綠燈,但設備方面的問題,縣里也沒有辦法,小葉同志,只能靠你自己了。”
葉蔓驚喜地說:“這已經很好了,謝謝縣長,那我先去忙設備那邊,至于工廠手續,我讓律師過來幫忙辦,廠房租賃等等也一并辦了吧。等手續下來,咱們就施工建廠,爭取早日投產。”
“好,要遇到什麼問題,你找小羅。”縣長笑著指了指羅書。
葉蔓連忙答應,然后站了起來:“好的,謝謝縣長對我們工作的鼎立支持,我就不打擾縣長您的工作了。”
縣長點頭,讓羅書送客。
羅書把葉蔓送出來后,不好意思地說:“葉蔓同志,我堂姑上次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擔心廠子里。你放心,你們在奉河的經營狀況,也只跟我提過一句,我絕不會向外面說的。”
“我知道的,如果羅會計到宣揚,現在我那里肯定不安寧了,羅書不必解釋,我明白的。”葉蔓笑著回答,“羅書就送到這兒吧,我先走了。”
說完,沖羅書揮了揮手,含笑步出了縣委大院。至于羅書的這番解釋,葉蔓覺得沒必要,羅會計未經同意就泄了的財產狀況是事實,還好縣長和羅書都不是多之人,不然要是旁人知道一個年輕姑娘手里有幾百萬,能安寧嗎?不計較是真的,但也不可能像以前那麼信任羅會計了。
既然開工廠的事在縣長面前過了明路,葉蔓就可以正大明地籌備開廠的事宜了。
其他的都好辦,最主要的還是設備問題,這是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新的彩電生產線,葉蔓肯定是買不起的,只能看紅星的那條能不能用了,長永縣肯定是沒這樣的技人才,只能向外尋求幫助。
葉蔓依次給龐勇和林行都寫了一封信,詢問他們是否認識了解彩電生產線的技人員,只要能請過來幫忙,可以付高薪。
龐勇最早收到信,第二天特意開車跑到了長永縣找葉蔓。
“葉蔓,你找會使用彩電生產線的人做什麼?”他將車子停下就急匆匆地跑進來問葉蔓。
開廠的事還沒正式對外公布,葉蔓將他領到外面,解釋了一下:“……我手里的錢有限,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能將紅星的那條生產線利用起來。而且那條生產線是紅星花了好幾百萬買回來的,就這麼一直閑置,太可惜了。”
龐勇聽完了的計劃,非常不贊同:“葉蔓,你說你攬這麼個事干什麼?咱們倒騰點什麼不好呢,你非要搞這個,開廠多費神費力啊,困難這麼多,回款卻很慢,什麼時候能賺錢還不一定呢!”
要他說,還是干零售好,或者做倒爺也,隨便干干一年就能掙大把的錢,何必非要跟家電杠上呢。
“我知道,龐哥,但我想試試,咱們想做大做強,就得有生產線。我實在不想制于人了,而且我也希能為家鄉父老鄉親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還年輕,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這次建廠失敗,從頭再來就是。”葉蔓淡然地說道。
上輩子三十幾歲才開始有自己的事業,這輩子提前了這麼多,當然是要闖一闖,不然人生再活一次還有什麼意義?
龐勇見連最壞的打算都做了,也不好再勸:“那,你想好吧,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說一聲。”
聽他這麼說,葉蔓就清楚,龐勇這次是不打算跟一塊兒干了。也不強人所難,畢竟龐勇跟不一樣,一個人,沒有掛念,但龐勇不同,他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保守一點也正常。
葉蔓扯著角笑了笑說:“我還真有要麻煩龐哥幫忙的。你認識的人多,我這里還有很多事走不開,得麻煩龐哥幫忙給我找找懂彩電生產線技的,尤其是日本方面的生產線。紅星的生產線就是從日本進口回來的。只要能找到懂這個技的,其他都不是問題。”
龐勇一口答應:“我也不認識,我幫你打聽打聽吧,咱們以前的客戶不是干這一行的,興許認識這方面的人才。”
“那就麻煩龐哥了,有消息你給我發電報。”葉蔓笑著說道,“我跟陳律師約好了,他明天會來幫我簽訂土地租賃合同,還有辦這些手續的相關事宜。”
龐勇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找師傅的事就給我了。”
龐勇走后,葉蔓開始了鑼鼓的跑手續。
雖然有縣長開綠燈,也有律師幫忙,但將所有的手續跑下來,還是在半個月后了。
接下來是廠子建設問題,因為資金不足的原因,葉蔓的意思是前期就先建一個生產車間,一個倉庫以及相關的配套設施,在四周留出了足夠的空地,以后有錢了,再從旁邊擴張。
走到建設廠房這一步,葉蔓要建廠的消息也瞞不住了。
最吃驚的莫過于老師傅家電的眾人。
葉蔓看著趙永安說:“趙叔,你考慮吧,是跟我干,還是開維修店。店里其他人也一樣,先說好,廠子剛起步,比較困難,工資肯定沒你們現在這麼高,大家都想清楚,無論什麼選擇,我都充分尊重大家。”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炸暈了,心如麻,哪還做得了決定。
最后還是鐘小琴問出了一個無數人好奇的問題:“葉蔓姐,那廠子建之后要招人吧?我叔叔可以嗎?”
其他幾只眼睛也齊刷刷地了過來。
“肯定要招人,而且會從紅星的下崗職工中招。第一批職工優先招雙職工家庭,擇優錄取,一個家庭只有一個名額,如果廠子效益好,后續會繼續招工,如果不好,倒閉了,那自然也就沒以后了。”葉蔓先把丑話說在前面。
趙永安不贊同地看著:“哪有廠子還沒開起來,你就先這麼咒自己的。別瞎說,葉蔓你這麼能干,廠子肯定會紅紅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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