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圣上五十整壽,按照以前整壽的規模,宮宴要連辦三日,期間樂舞不斷,酒水食流水似的消耗。宮外平康街十幾里路上要搭臺唱戲,請高僧誦經祈福,極盡奢華熱鬧。
可今年沒錢擺譜,搭不起臺唱不了戲,只搭了幾個棚請些高僧誦經祈福,聽起來跟送殯沒什麼差別。
宮中壽宴只辦一日,這一日壽宴的菜品也不甚富,因著運輸本高,南方的魚鮮果蔬了大半,只能靠一些漂亮糕點來點綴單調的飯桌。
晏長風自進宮就被灌了一耳朵不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說給聽,凡經過邊的婦人皆在抱怨今年的壽宴不像樣。
“宮里竟沒有翻新嗎,再省也不差這點,皇家的面都儉省沒了。”
“是啊,瞧這冷清的樣子,宮燈掛的還沒有去年多。”
“今年宮里給各家的賞賜也免了,咱們還想沾一沾圣上的喜氣呢。”
“裴大人在戶部一日,咱們是甭想了!”
如蘭聽得冒火,“這些人怎麼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
晏長風睨,“言。”
如蘭撅著表示不忿。
“呦,這不是裴夫人嗎?”昌樂伯夫人看見晏長風便過來打招呼,“瞧瞧,肚子這麼大了還這樣瘦,定是吃得不細,總不會是裴大人在家里也儉省著過吧?”
這話引來了不笑聲,那些碎的婦人們順著昌樂伯夫人的話一通冷嘲熱諷。
“裴大人肯定要以作則的嘛,可惜了裴夫人那樣會賺錢,還要陪著我們這些落魄貴族挨窮。”
“其實不必如此,懷著子多吃點,誰也不會說什麼的。”
晏長風照單全收地聽著,這天下忠臣遭小人詬病,臣遭百姓詬病,被幾個自私自利的碎貴婦人嘲諷算不得挨罵。
越縱容,這些婦人越不消停,人人都想口頭上人一等,顯得自己高高在上。
在這宮里,話說多了,總有那麼一兩句能飄進圣上耳朵里,什麼落魄貴族挨窮的,都是在打圣上的臉,誰說誰倒霉。
說話進了淑儀宮,今日后宮嬪妃與各家誥命皆在淑儀宮赴宴,由端妃主持。凰寧宮那位人不在冷宮但與進了冷宮無異,看來是沒有付出的可能了。
圣上讓端妃代后宮之主,態度很是曖昧,一些人自以為嗅到了某種氣息,皆對端妃熱討好。
晏長風進殿后,見端妃坐于高位,邊圍了一眾命婦說笑,很有一番后宮之主的排場。
“長風來了。”端妃一眼看見了進門的裴夫人,立刻不再與旁人說話,“數月不見,你肚子都這麼大了。”
“可說呢。”昌樂伯夫人接了話去,“肚子大了,態還是那樣輕盈,到底是練武之人,真人羨慕!”
這機靈抖得不是時候。端妃話里有話,是在告訴晏長風,風向是在變的,數月前被,今日卻風無限。而上次的拉攏還算數,等晏長風生產時,姚氏依舊可以宮。
端妃沒接昌樂伯夫人的話,但晏長風卻剛好借此回答端妃,“昌樂伯夫人不必羨慕,是裴大人儉省,吃得罷了。”
端妃詫異,“這話是何意?”
昌樂伯夫人解釋道:“裴夫人記仇呢,方才路上,我調侃裴大人開源節流有道,為圣上博了儉省名,裴夫人這就放心里去了。”
端妃不傻,只看一起進來的幾個婦人的表,便猜到們必定當面給晏長風難堪了。
而晏長風這回答,也是表明了立場,絕無跟端妃昌樂伯夫人之流為伍的可能。
端妃淡淡一笑,不再提先前的話題,看向晏長風后的裴妤,“你邊這位姑娘瞧著眼生,是哪家的?”
晏長風回道:“是二叔家的姑娘,妤。”
端妃雖被足,卻也聽說了寧王跟裴家這丫頭的事。這丫頭一心攀高枝兒,不喜歡。
昌樂伯夫人不放過一個損裴家人的機會,將那日寧王府外秦氏丟人那段說給人聽,“寧王殿下想來真的沒見過妤姑娘,要真見了這麼標志的人,怎麼還能拒絕?”
在場的婦人都聽出來了,寧王定是招惹過裴妤,只不過玩玩就丟了,所以才說沒見過。眼下們討好端妃,便順著昌樂伯夫人的話,給裴家人沒臉,“是啊,將來不知是誰有這樣的福氣呢!”
晏長風今日帶裴妤過來,料到必定遭人詬病。但不打算替裴妤解圍,是為將與二房貌合神離之態展示給人看。
唯有如此,待裴妤給蜀王下毒敗之后,才能盡可能保全國公府。
此時,鳴宮中亦是表面和樂,暗涌。
圣上過壽,百與皇子要給圣上獻禮。往年獻禮是比珍貴,今年是比窮,甭管心意如何,花的錢必須要。
寧王送了一塊形石頭,說是南海現的祥瑞。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是刻意雕刻又做舊而,生生讓寧王吹了百年罕見的祥瑞。
“乃長壽的象征,此刻現世,正是預言父皇將福壽萬年,我大周朝將千秋萬代!”
這馬屁沒拍對人,圣上雖然沒什麼大才,卻知為君者迷魂湯喝不得,所以他不太吃阿諛奉承這一套。但好話總歸不會錯,老十這心意他收下了。
“小十二你拿的那是什麼這麼香?”
淮王手中捧了只盒子,里面散發出濃濃的香氣,煞是好聞。
他將盒子呈上,“回父皇,是夷國特有的香料,聞之可補氣強,又能做熏香,兒臣將此獻給父皇,是希父皇康健,心舒暢。”
這禮送得巧,既能哄圣上開心,又表明夷國寶貝不,開通商路很有價值。
圣上聞著味道喜歡,夸了淮王幾句,但通商只字未提。他最后看向蜀王,“十一送的是什麼?”
盛明宇此時非常煎熬,他這幾日頭疼得厲害,一天里要疼數次,脾氣也日漸暴躁。進宮之前吃了一副安神的藥,稍微好些,可誰知進得大殿后,又被淮王這香料的香氣熏得氣翻涌。
盛明宇懷疑這香料對他所中之毒有催發之用,如此基本能確定,他中毒就是夷國那毒婦所為。只是不知是在哪里中的。
“回父皇,兒臣沒準備什麼特別的壽禮,只有一份西南剛剛傳來的戰報,以及江南各地今年農田水利相關近況。”
他說著將兩道折子呈上。
圣上拿來一一看過,頓時喜笑開,“西南大勝,好,很好!各地無災,田中作長勢良好,預計是個年,上面還說什麼,百姓今年沒有納稅負擔,個個笑容滿面,念朕一諾千金,不錯,很是不錯!”
兩道折子寥寥數語,意義非凡。西南大勝就不必說了,戰爭停止,國家就能休養生息,年無災,百姓也得以息。而最難得的就是一諾千金四個字。
以前朝堂不是沒有減免賦稅之舉,但底下往往奉違,不能真正上令下達,百姓們該稅稅,只是沒有一文錢流進國庫罷了。
而這次是真正做到了免稅,百姓們的笑與夸贊是最好的回饋。圣上心里有數,是裴修這個戶部尚書做得好,是劉鶴這個首輔做得好。
這兩人都是支持蜀王的。
能讓賢臣為己所用正是明主的象征。圣上心里想著,或許是該立太子了。
“十一皇兄,你這禮雖說好,可最多是借花獻佛,跟你自己沒什麼關系啊?”淮王挑刺兒。
這句針對放在平常本不痛不,可現在對盛明宇來說是致命的。如果說那些香料是油,那淮王這些針對之詞就是火,兩相對上,瞬間點燃了盛明宇腦中強的暴躁之氣。
他看眼前的淮王就如同看戰場上的敵人,他想扭斷他的脖子,想刀砍了他的腦袋,他想念戰場上的腥味。
但他尚存一理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場合,如果他作出這樣瘋狂的舉,他就完了。理智與邪念在腦中艱難對抗著,以至于他無暇思考淮王說了些什麼,更無法應對。
座位上的裴修替盛十一一把汗,那家伙雙目赤紅,活像要把淮王生吞活剝。
不行,他的異樣很快就會被人發現。裴修看向殿中的兄弟,示意他可以放迷針了。
殿中暗有白夜司的兄弟,他們今日的目的就是守護蜀王。得了裴修的暗示,立刻有人準備放針。
就在迷針即將出時,盛明宇忽然吐出一口濃,噴了淮王一臉。
這一變故驚呆了眾人。圣上跟前的陳公公反應迅速,他先是朝裴修的方向看了眼,又出來打圓場:“誰給蜀王殿下上了酒?不知道殿下近來子不適,不能飲酒嗎!不懂事的東西,還不快去請太醫!”
圣上被他這一吼才反應過來,“這,這是什麼病癥,竟吐這樣多的?”
寧王添油加醋道:“哎呀,十一弟這子骨兒堪憂啊,聽聞你在戰場上多次重傷,別是落下什麼病兒了吧?趕讓太醫來瞧瞧,若有病趁早治,遲了可就治不好了。”
盛明宇生生忍出一口老,吐了倒是好了一些,他掉上的,朝圣上告罪,“兒臣子不適,父皇驚了。”
圣上剛想著立他為太子,自然擔心他的子骨能否勝任,“到底是怎麼個不適法?”
裴修此時起道:“圣上,是臣的不是。”
圣上看向他,“這與你又有什麼干系?”
“是這麼回事。”裴修解釋說,“前些時日蜀王殿下去臣家中吃酒,一時貪杯多喝了幾盅,深夜離開之時在我家花院子里不知撞上了什麼邪,染了邪氣,自那之后子就不大舒服,日日頭疼頭暈,不能自控,蜀王殿下一向康健圣上您是知道的,這病得突然,還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倒像是些巫蠱之。”
圣上驚了,“竟有這樣的事!”
盛明宇被裴修這麼一提醒,頓時醍醐灌頂,喝醉酒那天他在花園子里撞上了裴妤!
難道是下了毒?
裴妤在他眼里是個弱子,雖說被娘教得一心攀龍附,但不至于害人。所以對沒有防備,也從來沒往上想過。
可現在細想之下,好像確實最有嫌疑。他是在那次醉酒之后沒兩日就出現了頭暈之癥,那段時間里唯一近接過的人就是裴妤。
但裴妤又是如何跟神牽扯上的?
此時的神已經逃出了國公府。
神斷定晏長風已經看破了的偽裝。今日晏長風帶裴妤進宮就是為了制造機會,讓給蜀王再次下毒。
在宮中給皇子下毒是何等大事,只要抓住了圣上必定會嚴查。到時裴妤一定會供出裴延喜,裴延喜暴了,神也就不遠了。
因此神不敢再繼續留在國公府。晏長風前腳進宮,后腳就找機會溜了。
頂著喬氏的臉不敢跑出城,一來出城就會暴,二來出了城無人庇護,屆時圣上如果下令追捕,憑借兩條本跑不遠。
而在北都城中,唯一可庇護的地方就是永州街。
神頭上包著頭巾,做賊似的跑去了永州街。一路小心謹慎,沒發現有人跟隨,正要松一口氣,卻不防在踏永州街時被人摁住了肩膀。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驚慌失措地回頭看向來人。是個從未見過的年輕男子,長得不算頂好,卻也清秀。
“你是?”
來人正是奉閣主夫人之命跟著喬氏的葛天。他從國公府一路跟著跑了大半個城,就是為了看看去哪,見什麼人。
如果來的地方不是永州街,他一定會繼續跟著,但偏偏是永州街,如果讓這人進去了就不好抓了。
“怎麼,喬姑娘不認得我了?”葛天擔心永州街里有接應的人,為了不打草驚蛇,裝作喬氏以前的恩客,“咱們在床上恩的時候,你可是一口一個哥哥得歡呢。”
神的臉頓時黑了,怎麼偏偏這時候上什麼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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