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重重跌在鬆的泥地裏，許落的子好像陷了棉花裏，不停下沉。

顧驍野似乎暈了過去，竟是半點反應也無。

許落一手拽著顧驍野的手，另一手下意識抓住了側的一叢蘆葦。

蘆葦葉劃破手心，帶來尖銳的疼痛。

許落艱難地爬了上去，反想要去拉顧驍野，累得疲力竭卻隻是拽不上來。

不敢鬆手，趴在路邊，一手拽住那蘆葦，一手死死抓住顧驍野的手。

冰涼的雨水兜頭澆下，許落整個人都趴在泥地裏，不由瑟瑟發抖，就連想要抬手眼睛上的雨水，都不可以。

也不知堅持了多久，顧驍野的手終於了。

他睜開眼時，眼底有一瞬間的迷茫，隨即，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境。

許落心下欣喜，“你醒了？我這就拉你上來。”

顧驍野卻沒有，隻沉聲道：“你鬆手吧。”

雨滴落在蘆葦葉上，嘩嘩作響。

許落沒明白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擔心，拽不住他，可能會鬆手。

搖晃了一下另一隻手裏的蘆葦葉，語氣故作輕鬆，“我拽著蘆葦呢。我能拉你上來的。”

黑暗中，就聽顧驍野加重了語氣：“你拉不了我。放手。”

許落愣了愣，“可我放手，你會陷下去。”

顧驍野的聲音沒有半點緒：“你若不放，會和我一起陷進來。”

他大半個子都在淤泥裏，以許落的力氣本拽不他，反而可能會將許落拽進來。

“你試都沒試，怎麽知道。”

許落不服氣，“我們試試再說。”

“不用試。”

蘆葦的地形地貌特點，他再清楚不過。

否則，也不會將伏擊戰定在這裏。

顧驍野等了等，見許落不肯鬆手，抬手去掰許落握著他的手指。

“你幹什麽啊三公子！！”

許落急了，幹脆鬆開拽著蘆葦葉的那隻手，兩手抓住了顧驍野的手。

顧驍野微微一掙，許落的子便往前挪了半寸。

的臉幾乎要到淤泥裏，不由氣急敗壞，乃至於有些口不擇言了，“顧驍野你發什麽神經！我說了不會放手，就是不會！”

顧驍野默了片刻。

眼前的許落，讓他想起了花燈夜，力迎著洶湧的人流，去救那個孩子。

明明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不自量力得很。

卻偏偏，又讓人心有容。

半晌沒有聽到顧驍野開口，周邊除了雨聲，隻有令人不安的靜寂。

許落心道，難不自己罵他發神經，他生氣了？

不由稍稍緩和了語氣：“三公子，咱們試試行嗎，萬一我能拉你上來呢？”

顧驍野沒吭聲。

就在許落以為他不會說話，打算跟他就這麽耗下去時，他突然道：“好。”

許落大喜，連忙回手拽住那蘆葦叢，不顧蘆葉割破掌心的疼痛，用盡全力氣想要將顧驍野拉上來。

顧驍野的子微微出來了些，但很快，便再次沉了下去。

許落越使勁兒拉，他反而沉得越快，沒一會兒，淤泥竟是到了他的肩膀了。

許落不敢再了。

顧驍野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平靜地道：“現在試過了。你走吧。”

許落抬頭了漆黑的天：“三公子，你能看出，現在大概是什麽時辰嗎？”

顧驍野看不出，但大概可以據他們出營的時間，推斷出，“約莫亥時。”

亥時，那也還隻有一個時辰，就到子時了。

顧英奇與許落約好，子時前後，會派人來接應。

子時若不來，顧英奇便會直接發兵。

因為要救顧驍野，出營早了，但顧英奇既說了子時派人接應，那肯定就不會失言。

這漆黑的天，與其心有歉疚，冒著危險去走夜路，不如陪著顧驍野在這裏等救兵。

的理由很充分，顧驍野竟沒有說什麽。

然而，他們等了許久，附近除了雨聲，再沒有半點旁的聲音。

顧驍野眼眸微闔，手冷得跟冰一樣，沒有半點溫度。

他本就失過多，現在又全都泡在泥水裏，若是任由他這麽睡過去，隻怕要出事。

許落輕輕搖了搖他的手，“三公子，我們聊會兒天吧。”

顧驍野沒有睜開眼，聲音有些微弱：“聊什麽。”

“要是我們得救了，從這裏出去了，你最想做什麽？”

“回軍營。”他還有很多事要理。

“回軍營多沒意思啊。”

許落說，“我什麽都不想做，先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上街去。聽說南江城有很多好吃的，醬香餅，紅糖粑粑，蝦仔麵，荷葉湯，八寶飯，哦，還有渡口燒，都是很有名的，每一樣我都要嚐一嚐……”

孩的聲音清甜糯，那些聽來很是平常的食，從裏說出來時，竟是帶了滿滿的。喵喵尒説

顧驍野對食向來不敏，也生生被說得有了一點之意。

“等吃完這些東西呢，我要躺在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許落說，“這些天我老想著怎麽救三公子出來，晚上都睡不好。而且軍營裏的褥子都好薄啊，我覺像是睡在地上一樣，硌得渾都疼。”

顧驍野淡淡道，“你若不去曆城，便不用這份罪。”

“那怎麽行？我要不去曆城，這場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況且我想讓袁大哥早點歸降，總頂著叛軍首領的名義，對他也不好。”

顧驍野抿了抿，“你和袁讓很？”

許落點頭，“以前我家和袁大哥都住曆城，兩家是鄰居。我爹是私塾先生，教過袁大哥。那會兒他大概十三四歲，我才四歲，他經常帶我去園子裏玩，給我摘果子，捉蛐蛐，我走不了，他就抱著我。”

“袁大哥對我真的很好。十年沒見，他說他還記得我小時候的樣子，見我第一麵，就認出我了。這次要不是因為我，怕是他也不會這麽快帶兵來南江。”

許落想起書裏袁讓與原主間青梅竹馬的誼，不由輕輕歎氣。

“想想我覺得還對不起袁大哥的，我不希袁大哥出事，最好他能平安歸降就好了……”

雖然書中袁讓也在蘆葦遭遇了大敗，許落不過是將時間提前了而已。

但到底還是不免有歉意。

顧驍野沉默地聽著，沒有說話。

許落正想再說什麽，風雨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與馬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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