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明回來，得知顧驍野就這麽走了，歎了口氣，倒也沒說什麽。

他將奏報呈上去後，皇上大怒，命刑部徹查此事，又將太子過去大罵一頓，還特意命人去問顧驍野一番，承諾定會抓出刺客，給他一個待。

這件事最後的查結果，是將太子邊的那名謀士以極刑，而太子被摘了出來。

刑部的通報結果是，太子對此本不知，是那名謀士擅自行，想要借著顧驍野之死，除掉二皇子。

連同謀士被斬的，還有那十餘名刺客。

至於當初許明重點引導刑部去查的袁興方，則被無罪釋放。

顧驍野得知這一結果，反應十分淡然，卻讓人去請了二皇子，說是有要事相商。

沒過多久，太子邊最得力的幹將袁興方，因酒後死在了京都的一家花樓裏

據說，他被發現時，是在子的床上。袁家對此甚是不恥，諱莫如深，草草了結了喪葬之事。

太子短短時間失了左膀右臂不說，往日曾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做下的不法之事，竟是一個個浮出水麵，朝臣指責之聲不覺，廢太子的呼聲，眼看著又水漲船高。

太子惶然不安，將丞相許明視作了自己最大的靠山，某夜竟造訪丞相府，對著許明痛哭流涕。

許明曾經擔任過太子太傅的職務，做過太子的老師。

他歎息著，到底還是念在昔日的師生誼上，扶起了太子，也再次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太子這一邊。

這一年，於大周而言，並非是個好年頭。

皇上久病不愈，南方又出了旱災，十幾萬缺糧的災民亟待安置。

許明焦頭爛額之際，朝廷又迎來了一件大事。

但也算不得壞事，西戎國的國君，派了信使來拜見大周皇上，想要一改多年來兩國征戰的局麵，願意同大周建立和平邦。

大周皇上自然同意了，一番商議後，為了表達對此事的重視，各自派出了使者團前往對方的國家，簽訂好條約。

大周帶隊前往西戎國的，是二皇子李曜。

而西戎國使臣團帶隊的人，是二王子邵騫。

兩支隊伍在邊境錯而過，誰也沒想到，邵騫這一去，竟會給大周國，帶來軒然大波。

大周皇上強撐著病，麵見了西戎國的使臣團，這之後，便特意命丞相許明親自接待陪同邵騫，領略一番京都的風土人。

按理這個工作該是由太子來做的，隻是前段時間太子問題頻出，皇上令他在東宮自省來著，是以這個任務，便落在了許明上。

許明與邵騫竟是一見如故，對這個年輕人很是喜歡。

對方雖是西戎國二王子，但眼界和見識，連許明都忍不住讚歎有加。

尤其是，當得知簽訂好條約的建議，是邵騫極力勸說西戎國國君做出的決定，不免更是對他另眼相看。

兩人席間飲酒之時，許明不免提到兒許落，當初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去雲州找哥哥，結果恰逢兩國戰事，被擄掠到西戎國雲雲。

邵騫聽得心念微，驀然想到，許落也是姓許，雖然許落當初並沒有說自己的父親是大周朝的丞相，但的確說過，去雲州，是要找哥哥。

所以邵騫試探著問了一句：“丞相大人的兒，芳名可是許落？”

許明吃了一驚，忙問邵騫如何得知。

邵騫便將當初在雲州與邊境與許落結識之事，俱都說了一遍，言辭間倒也坦磊落，並未瞞自己想要刺殺顧驍野的初衷。

“在下有幸與許姑娘一番深談，對我說，兩國打了那麽多年仗，為何不能像我和你一樣，麵對麵坐下來，好好說話。我多有所。”

邵騫的語氣有些凝重，“隻是我父王不肯聽我的勸說，兩國又發一場大戰，西戎國雖敗，卻也是好事，我父王總算肯同意我關於兩國好的建議了。”

許明這個歎，萬萬料不到，自己兒去了一趟雲州邊境，竟是奇遇連連。

逢兇化吉不說，還意外認識了西戎國二王子，某種程度上，竟是為兩國的好也出了一點力呢！

雙方既有這等淵源，許明不得要請邵騫去家中赴宴，與許落見上一麵。

“我還想著，來了趟大周國，該怎麽找你，沒想到，竟在京都遇到你了。”

邵騫笑著道，“要不是丞相大人無意中提到你去過雲州，我都不知道你的份——明知我就在京都，你也不來找我，是不是想要避嫌，就沒想我見麵？”

許落其實早就知道他率使團來訪，但真沒打算跟邵騫相見的。

此刻被邵騫一語道破，頗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你那麽忙，我怕耽誤你的正事嘛。”

“正事已然辦完了，不信你問丞相大人。”

邵騫笑意未減，“剩下幾日，我看也不必再麻煩丞相大人，不如你帶我在京都轉轉好了。”

許落自然是一口答應。許明雖覺不妥，但也不好拒絕。

於是後幾日，便由許落陪著邵騫，逛遍了京都。

這一消息，也不知怎麽就傳到了宮裏。

原本兩國好中的一項協議，是有關和親的，皇上隻有一個兒，就是長樂公主，自然是舍不得讓去西戎的。

本來正犯愁和親人選，而今見邵騫對丞相的兒頗為中意，頓時有了主意。

大周皇上與邵騫一番談，在邵騫回國不久後，就下旨將許落定做了和親人選。

“當初顧卿拒婚，朕頗覺對不住丞相你。而今西戎國二皇子對你兒有意，倒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皇上對著許明的一番說辭冠冕堂皇，“西戎國國君隻有二皇子這一個兒子，以後國君之位必定是他的。你兒未來便是西戎國的王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份尊貴不說，又有益於兩國長久好，朕覺得再沒有比更合適的人選了。”喵喵尒説

許明如遭晴天霹靂，萬萬料不到自己讓邵騫與許落見麵，惹出了這樣一樁事來。

皇上本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因為旨意在他進宮前，就已然下了。

皇上認許落為義，冊封為長平公主，將以和親公主份，嫁給西戎國二王子。

許元明心沉重，許夫人哭得不可開，但許落倒是還看得開。

事已至此，沒有拒絕的餘地，那不如就順自然地接。

說實話對邵騫，正如對顧驍野一樣，不是多麽喜歡，但也說不上抵，嫁給對方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有點不適應的，就是離開家太遠，以後難能回來見爹娘了。

和親婚事被提上日程，就在禮部正在為此籌備時，皇上的病，卻突然惡化了。

彼時二皇子早已從西戎國回來，出行西戎國簽訂好合約，為二皇子贏得了不聲譽。

再加上二皇子平日注重與朝臣搞好關係，朝中其實有許多臣子，心裏的天平開始偏向二皇子。

但皇上彌留之際，仍是召了太子宮，到底還是打算要將這天下托付給太子。然而或許真的太子大勢已去，在太子宮路上，竟遭遇了一場截殺，太子當場死亡，二皇子順理章，登基為帝。

這大周朝，至此便換了新主人。

朝臣迎來一大換，許明向來與太子關係切，自然難以得到新帝信任。

雖然太子已死，但新帝對過去的太子黨仍心存戒心，找了個由頭，將許元明的丞相之職給撤了，另封了一個閑職。

若非許落即將和親西戎國，或許許明會跟那些被誅殺的太子黨一樣，連命都難保。

不過許落知道，隻要嫁給了邵騫，一天是邵騫的王妃，新帝必定就不敢對許明如何，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

好言勸了許夫人和許明一番，許落也開始著手準備離京事宜。

怕許夫人和許明傷心，許落總是笑以對，但夜深無人之際，想到自己即將孤去異國他鄉，或許從此再不能與爹娘和哥哥相見，心中怎能不酸楚難言。

思來想去，到底還是去求了新帝，想要讓和親隊伍，從雲州出境，也好和哥哥見最後一麵。

新帝曾經還是二皇子時，與許虞關係甚好，對許落也當妹妹般疼，於是多還是念了點昔日分，同意了許落的要求。

*

皇宮。

新帝甚是惋惜地著顧驍野，“你真打算要走？驍野，如今大事已定，朕邊正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你何必非要回雲州呢？”

顧驍野拱手行了一禮，“正因為大事已定，皇上邊也就用不著臣了。臣父親而今傷病複發，臥榻數月不起，臣想要盡快趕回雲州照顧他。”

他頓了頓，道，“再者，臣自小長在雲州，對京都實在不習慣，再當初與皇上不是也約定好了，待皇上登基後，便允臣回去？”

“朕當然記得，隻是，朕真舍不得你走。”

新帝歎氣，“再說，你便是回去，也沒必要拒絕擔任任何職務啊？你父親來信請辭大將軍之職，你又堅決不接朕的封賞，執意要回雲州，你們這又是何必？”

“朕對你們隻有念之心，絕會不信任你們，朕才剛登基，你們父子倆這般行為，讓其他朝臣怎麽看，讓天下怎麽看？沒得讓天下以為，朕猜忌大臣，沒有容人之心，也讓天下人以為，才不能盡其用。”

顧驍野才要說話，新帝做了個手勢，製止了他，“你不必解釋，朕知道你要說，你父親傷病嚴重，實在難以再擔當駐防邊境的重任——這些你父親都在信裏說了，朕都知道。顧將軍要請辭，朕可以允了，但邊境駐防的擔子，還是要有人接起來。朕看沒人比你更合適接替你父親的職務，幹脆，這邊境十三州的統領將軍之職，以後就由你來繼任好了。”

顧驍野直接拒了，“皇上，臣這次回去，隻想照顧父親，怕是無暇他顧，皇上還是另選他人為好。”

“要照顧父親，你照顧便是，朕又沒說不讓你照顧了。真論起對邊境和對西戎士兵的悉，他人誰能比得過你？”

新帝說，“而今西戎國與我國已然和親好，但以後可不好說。”

先帝雖答應和親，但新帝卻對和親不以為然，況且西戎人反複無常，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他剛登基，國需要安定，至一段時間不會有戰爭。

但早晚，兩國之間，必定還會有戰爭，就算西戎人想和，他也不肯。

不過此刻，說這些話還為時過早。

新帝拍了拍顧驍野的肩膀，語氣殷殷，“朕對你寄甚高，這將軍之職，非你莫屬。”

顧驍野知道新帝決心已定，拒絕無益，“既如此，臣恭敬不如從命。”

新帝又問了顧驍野啟程的日子，似是想到什麽，笑道：“你既是要回雲州，正好朕有件事，托付你。許嫁小姐不是即將嫁去西戎國？這和親隊伍，不如由你來護送，反正也是順路。”

顧驍野沉默了片刻，這次倒是沒有拒絕，一口應承了，“好。”

他還欠著許家小姐的救命之恩，這次護送，便當是他力所能及的一點回報。

隻是不知，許家小姐嫁去西戎國，——那位憫枝姑娘，是否還會隨行？

*

許落離開京都那日，許夫人拉著的手，哭得肝腸寸斷，就連許明也眼睛紅得厲害。

許落沒忍住，也哭了，強忍多日的眼淚一流下來，就仿佛開了閘的水，完全止不住。

本來沒打算帶著憫枝同行，奈何這丫頭哭著跪在地上，定要陪著前往西戎國。

最後還是許明說，一個人去西戎國，邊每個侍不放心，許落這才同意帶著憫枝。

一家人灑淚而別時，許落哭得不可自抑。

而今是皇上的義，又是和親的公主，出嫁之禮自然甚是隆重。

許落穿著大紅禮服，蒙著紅蓋頭，被憫枝扶著上了花轎，禮部員一路相送至城外。

尋親隊伍終於出發時，許落忍不住掀開蓋頭，悄悄拉起車簾一角，朝外去。

遠巍峨的京都城樓逐漸消失在視線裏，許落心裏好像也被什麽挖去了一塊，永遠地空缺了一角，空空的疼，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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