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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次日清晨,布政使姜志毅親自出現在城門樓上。
下面,一眾災民正在就地壘灶煮粥。
這些都是平日里干慣了,所以他們作井然有序,有人拾柴,有人洗鍋,還有人蹲在灶前添柴看火。
像這樣的土灶有許多,他們幾十人一群聚在一起,十分安靜。
這種安靜甚至讓姜志毅有些不適,不敢相信這些人就是昨日那些在城下囂的災民。
這群慣會裝相的刁民!
所謂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眼睛臟的看到的只有屎,張盛的想法卻完與之相駁。
他看的是百姓的惜福,看到的是某人在治理災民上很有一套,若是大昌都是這樣的員,何愁百姓會苦。
張盛其實并不想來,可昨日姜志毅親自來找他,讓他有些搖了。
哪怕是為民生疾苦,他也不該賭這口氣。若是這些災民真是沖城中,是時城大,苦得還是百姓。
“本乃是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本用本的帽向爾等保證,欽差大人并不在開封城里。若是本沒弄錯,欽差大人去了廣濟倉,就是為賑災糧食一事。”
聽聞城門樓上有人說話,災民們停下手上的作,仰頭看了過去。直到姜志毅在門樓上又重復了一遍,這些災民才面面相覷起來。
災民中,一個材高大的漢子站起,揚聲道:“誰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是騙我們的。你們這些當的,一個個里沒一句實話,只會打腔。糧食不給一顆,只會抱著說沒糧,可我們怎麼看你們一個個吃得腦滿腸,不像是挨過的模樣。”
這話引起一眾災民大笑,把姜志毅笑得是臉紫黑,差點沒倒流氣死。
可他也清楚這個必須得忍了,災民再這麼堵下去,是時驚了朝廷,到那時候事就捂不住了。
他忍著氣,道:“這消息是本剛收到的,本與諸位大人也正打算去那恭迎欽差大人,若是你們不信,可與我等一同前往。”
“真的?”
“本至于去騙你個平頭百姓!”姜志毅氣得胡須直抖。
“既然你這麼說了,咱們就姑且信你們一次。大伙兒的意見如何?都應一應。”
“那就去吧,不行了咱們再來。”人群里有人應道。
還有人說:“跟你們去管不管飯?我們天天鬧荒,不管飯我們可沒力氣走。”
“就是就是。”
“人都快死了。”
聽到下面這些潑皮無賴的話,姜志毅氣得臉又紅又青,半晌才跺著腳道:“本這就去給你們找糧。”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城門樓上垂下一繩索,其上都綁著糧袋子。
城里還是不打算將災民們放進去。
災民們一哄而上,將糧袋子解下來,扭頭便去造飯。
飯其實還是之前的熬的粥,不過每個鍋里都又加了米,總算不用吃那清得見底的稀粥了。
直到這些災民們吃飽喝足,才從中讓出一條大路。
城門緩緩開啟,先跑出來許多拿著大刀的衙役,排一排,將所有災民隔開,門里才駛出兩輛馬車。
浩浩的大部隊便往廣濟倉去了。
這廣濟倉看似糧倉名,實際上算是一個小鎮。
不過里面并沒有平民,除了一個個糧倉,就是一些糧和差役、糧丁。
這趟除了姜志毅,按察使呂延壽也來了。
等一行人到了廣濟倉,大門很快從里面打開,將他們放了進去,災民們卻是攔在外面。不過薛庭儴也派了人出去說話安。
“欽差大人!”
“欽差大人到了開封,為何竟沒有派人去開封城報信,我等也好來迎接?”
薛庭儴含笑道:“事從急,也不用做這些虛套。”
姜志毅和呂延壽對視一眼,兩人作揖行禮:“下姜志毅,下呂延壽,拜見欽差大人。”
“不用多禮,二位坐。奉茶。”
說著,便有人端了茶來,姜志毅兩人也在下面坐下了。
兩人借著坐下的空檔,又觀察了下堂中。
就見薛庭儴一派安適,言談之間隨意放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這里的主人。倒是糧魏大勇不曾見到,而四周站著的都是欽差的人。
氣氛尷尬起來,薛庭儴不說話,這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本是為試探而來,不說話又怎好試探,難道問你為何好生生的活著?
這時,一飛魚服的韋云杰走上來,薛庭儴看了他一眼,他便長立在堂中,清了清嗓子道:“傳圣上口諭。”
姜志毅和呂延壽沒料到有這麼一出,忙站起打算跪下接口諭。
可韋云杰立在薛庭儴側,此人竟是不避不讓,韋云杰也就罷,傳口諭就是代表圣上,難道他們也要跪欽差不可?
諸多念頭只是一瞬間,姜志毅牙一咬牙便跪下了。呂延壽眼中厲芒一閃,心里甚至惱恨姜志毅,可這般況,他也只能跟著跪下。
韋云杰洋洋灑灑道:“傳陛下口諭,河南地方當協助欽差辦好賑災一事,百姓安則你們安,百姓不安,爾等愧對蒼生,愧對朝廷,愧對朕。”
“臣慚愧,臣等定協助欽差辦好賑災之事,不負我皇所。”
薛庭儴心里的那口氣,終于順了一些,這才忙宛如大夢初醒一般,站起做虛扶狀:“兩位大人快快請起,陛下不過勉勵爾等,并無責怪之心。本出京前,陛下還專門了本說話。陛下說,那姜志毅、呂延壽乃是朝廷棟梁,朕之看重,為人也是勤勤勉勉,恪盡職守,清正廉明,乃是不可多得的好……”
因著薛庭儴這段‘陛下說’,兩人又跪了一會兒,方站起來。
期間各種心理活,暫不表述。
待兩人又坐下后,薛庭儴才仿若突然想起,問道:“還不知河南巡項大人如何,怎生沒有前來?”
這種況,項竘怎麼可能來。不過這話肯定不會如實說,只能說是項大人最近實在太過勞累,已經病倒了,實在不能前來。
有了這些鋪墊,姜志毅也問出疑:“大人,還不知此地糧?下來后,竟是一直未見此人。”
“他啊?”薛庭儴含笑看著姜志毅:“他也有些不適,病倒了。”
好吧,這話接不下去了。
本來是想來探探虛實,如今半分虛實沒探到,反被折騰了半天,又是跪又是伏低做小。
那這趟前來的目的——
其實姜志毅還想問問武胥派來的人如何了,可眼見著欽差是不可能告訴他的。
呂延壽看了姜志毅一眼。
姜志毅一咬牙,撲通又跪了下來,伏地大哭:“下還有一事,下失察,愧對朝廷……”
不得不說,這些能坐上一方大吏位置的,沒幾個是簡單角。
至這姜志毅演戲演得就不錯。
這一番哭訴是聲聲如泣,一把淚,將一個因失察而致使下屬作惡的長,詮釋得極好。
“下并不為自己辯解,可這督糧道本就到底乃是朝廷特設,他雖是下的下屬,可下無權節制于他。這次若不是出了這麼大的事,那武胥了馬腳,下與呂大人、巡大人還是不知的。本想將此人綁來見大人,誰曾想此人竟是因心中害怕,畏罪自殺了。”
“心中害怕?畏罪自殺了?”薛庭儴了下喃喃。
姜志毅看了他一眼,道:“如今尸首尚停在其家中,這武胥到底也是三品員,因罪證還不確鑿,所以未做其他置。”
“心中害怕,畏罪自殺了?”薛庭儴又重復一遍,呵呵冷笑:“此人派人謀害本時,怎麼心中不害怕?事則高枕無憂,事敗就知害怕了,姜大人大抵不知,此人不得盼本趕去死,竟是連派了兩批人馬前來催促。”
“這——”姜志毅唾罵:“這武胥真是罪大惡極,抄家滅族都不足以抹掉其罪行。”
“這兩日本命人核查這廣濟倉歷年賬冊,碩鼠累累,貪吏竊國,罪大惡極。”薛庭儴深吸一口氣,到底平穩下激的緒,道:“罷,本個人安危是小,那些苦難的百姓為大,此事還是容后再說,本先與爾等回開封,賑災為重!”
事不宜遲,薛庭儴命下面人準備啟程,也不過兩刻鐘不到,一行人便離開了這廣濟倉。
出了門外,災民夾道眺,直到見到從馬車探出的薛庭儴,才放下心來。
“爾等終日暴野外,到底于不宜,本已經安排下去,爾等可暫住廣濟倉,容后朝廷就會派人下來安置。”
“我們信薛大人的,薛大人怎麼說,我們怎麼做。”
“薛大人是好,只要薛大人還安穩,我們就放心了。”
“我們真怕那些貪會害了你……”
這一聲聲一句句,宛如掌也似,一掌一掌打在姜志毅兩人的臉上。兩人明明就在車中,只能拉車簾,閉車窗,渾當沒聽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開封城。
本該是去巡衙門,可項竘抱恙,薛庭儴便以不便打攪為由,去了布政使衙門。
開封當地員盡皆來拜見,薛庭儴命之一切從簡,不用多禮。
呂延壽本是提出要不要請巡也來,薛庭儴又以項大人辛苦了這麼久,難道臥病在床也不能安生,做以拒絕。
項竘不在,薛庭儴最大。
這些人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話不容多說,薛庭儴讓人拿出一本賬冊,列數自打災發,從廣濟倉一共賑出多糧食。又命人計算各府縣一共多百姓,每個百姓每日需食多糧食可以活命。
這每個府縣多人口,皆是有黃冊可查,只是眾人沒想到薛庭儴會如此清楚,竟無需看黃冊,只憑記憶便能口述。
“本出京之前,特意去戶部要了河南當地的黃冊,既然是朝廷存冊,定然不會出錯。如果出錯,那就要問問當地員,是不是玩忽職守了。”薛庭儴似笑非笑,用指節叩了叩桌案:“不過這些先不管,既然地方報上去是如此多,我們就按這些來算,如今一共需要這麼多數目的糧食,方可平息河南境災,就不知諸位大人可出力多?”
“這——”下面一眾人面面相覷。
薛庭儴又道:“對了,你幾人作為地方父母,不在其治下留守,怎生跑到開封來了?”
他這話是對陪站在末端,連位置都沒坐的幾個穿青袍的小說的。
這幾人俱是下面的縣,因當地縣城了,便怕死地來了開封。也是心知一省高盡在此地,自然不會放任他們不管,高不死,他們自然也不死,算是耍了回小聰明。
可惜撞在了欽差手里。
其實這趟他們本不敢前來,可欽差到此,他們躲著不出面,被追究起責任,只會加重罪名,才會惶惶而來。
來后,見欽差大人也未提起這事,只當渾水魚躲過了,沒想到還在這兒等著了。
幾人撲通撲通俱都跪了下來,有的叩首求饒,有的則哭訴起當地象,諸如自己差點丟了命之類的話。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上天難欺!本當場砍殺了你們,也是你們該死!”
這話正是每個縣衙‘戒石亭’中的碑上所刻,乃是警醒地方父母之言。可惜這些縣們每日坐于堂中,對著這‘戒石亭’,依舊沒將這些話牢記在心。
“欽差大人,下錯了,下一定改之……”
幾個縣紛紛求饒,薛庭儴眼中現出怒芒,明顯怒不可遏。錦衛的人也出了,紛紛出腰間的刀,來到幾人后,一切只在千鈞一發。
有人嚇得尿子。真以為欽差要砍殺了他們,也是薛庭儴這番氣勢太足,而錦衛的人來勢洶洶。
上首左右兩側坐著的幾名高,如坐針氈,更不用說還有兩個別府的知府。
認真來算,他們也算是犯了王法,地方不得隨意離開地方,可他們卻是丟下治下老百姓逃之夭夭。
若是換做之前,怎麼也有人出面勸阻,可這一次因先發生欽差疑似被害之事,自己都岌岌可危,誰替誰說話。
“罷!本初來乍到,賑災為重,不易沾染腥。命爾等將功贖罪,籌糧民,爾等罪狀,事后再論。爾等不要讓本失,此次賑災重中之重,陛下特發下圣旨,準許本先斬后奏,如若爾等還是敷衍了事,是時本心狠手辣,可千萬莫說本不念同朝為之義。”
這番話與其說是給幾個小縣聽的,不如說是給那些如坐針氈的高聽。
幾個縣俱是連連叩首,至于那些高們心中如何想,暫且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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