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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島》 第 17 節 我親手埋葬了他

聞恙的聲音到最后低得快要被風吹散了。

「我、我知道周舶生是很厲害的畫家,我沒資格和他相提并論……」

他的頭埋得低低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鉆進地里了。

我接過他手里那張和我手機壁紙一模一樣的畫,挲著嶄新的畫框,抬眸盯著聞恙低垂睫下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喜歡我,還是一見鐘,對吧?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什麼社工,是你鄰居。」

聞恙驀地抬起頭,眼里是被發現后的惶恐與躲閃。

「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住進來的時候沒有加小區業的群?」

「啊,什、什麼?」聞恙磕磕地說。

我回房間拿了手機,給他看剛剛小區群里發的消息。

【小區近來有一陌生子穿著藍背心冒充小區工作人員進行上門擾,請見到者務必報警。】

「喏,這監控里的人就是那天敲門的人,我還去問了居委會的,許主任說,最近沒人社工上門服務。你喜歡我就直說,我又不是不答應。」

聞恙的一怔,小心翼翼地問我:

「可以抱抱嗎?」

我朝聞恙開手臂。

聞恙一把抱住了我,二十幾度的天,他的卻格外涼。

耳朵一陣溫熱,聞恙咬著我的耳朵在我耳邊說:

「我喜歡你,喬微。」

我扶著他的腰,摘下了他的助聽,在他耳邊說了同樣的話。

9

抨擊林煙的那條微博越來越來火。

更有人把林煙在片場耍脾氣的視頻發了上去,事件的持續發酵讓林煙把電話打到了我這里。

「喂,死八婆,那條微博是不是你發的。」

林煙打來電話時,聞恙剛睡著。

天氣漸冷,聞恙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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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聞恙的房間,叼著煙往樓道走,打火機沒油了,我換了方向往小區外面的超市走。

「是我發的,拜托,你把我工作搞沒了,我也讓你沒戲拍,這不是很公平嗎?」

我把手機聽筒往遠拿了拿,林煙在手機那頭破口大罵:「你個賤人,你這是造謠,我要找周舶生,他知道我不是小三,不對,他現在是聞恙,我給聞恙發的短信是不是都被你刪了?你個婊子,聞恙在哪?」

我翻了個白眼。

「水原小區三單元 201。」

林煙冷笑一聲:「你等著,我要告你誹謗,等著收律師函吧。」

我怪了一聲:

「誰告誰還不一定呢。」

不等林煙說話,我掛掉了電話,推開了超市的門。

打火機就放在收銀臺旁邊,老板正靠著太妃椅酣睡,我彎曲食指敲了幾下玻璃桌子,老板從夢里驚醒,茫然地看著我。

我啪嗒一聲點燃打火機試了試火,揚起眉:

「老板,打火機多錢。」

老板認出了我,和上次一樣鼻子,又盯著我看了一會。

這次他頭上的老式電視沒再播放新聞了,放著老式戲曲。

「姑娘,你臉不太好,我勸你別陷太深。」

我點燃里的煙,放在邊猛吸了一口。

「我有分寸。」

完煙,在樓下逛了很久,等到煙味散盡才回了聞恙邊。

聞恙還在睡覺,我開門的聲音驚了他,他的睫,睜開了眼睛。

我坐在床邊描摹著他的眉眼,吻了吻他的

「我睡了多久?」

聞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在對我笑,他手把我攬進懷里。

我把頭枕在他的頸間,手指進了他的指

「沒多久,再睡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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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恙的下墊在我的頭頂輕輕呢喃:

「微微,你別騙我,天都黑了。」

我眼睛酸,借著草藥燒盡為由去了廚房。

聞恙的手指纏著我的角,眼里滿是眷

「我會和你解釋的,會的,微微,你別難過。」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掩上了臥室的門。

「你他媽騙我?喬微,我找人問過了,水原小區三單元 201 本沒人住,你他媽有種和我一起在周舶生面前對峙,看看他的是你還是我。」

幾分鐘前,我看著咕嘟咕嘟冒泡的中藥罐子,重新編輯了那條匿名新聞。

【林煙足喬微和周舶生的,導致喬微自殺,周舶生下落不明。】

手機被接連不斷的電話打了。

周無德的電話閃了好幾次。

我閉上了眼睛,眼淚倏地劃過臉頰。

聞恙,你一定要親口對我解釋。

10

我是被手機消息震醒的,我瞬間清醒。

今天是周五,開庭的時間。

我不知道昨天我是怎麼從廚房走到臥室的了。

手機上是鋪天蓋地的推送。

【知名畫家周舶生現法庭,控告林煙故意殺人罪,私藏個人財產罪。】

推送時間是四個小時以前。

我懊惱地抓了抓頭發,一只腳剛邁下床,就倒了床邊的豆漿。

豆漿已經涼了,我胡地往里塞了幾口煎蛋,抓起服往法庭飛奔。

法庭門口來了很多圍觀的人,都在好奇周舶生和當紅星究竟有什麼恩怨。

我被攔在了法庭外面,焦急地等待。

上午十二點整,庭審結束。

進了圍觀人群里,等聞恙出來。

聞恙出來的時候,眼皮都累得掀不起來,他一看到我,眼皮都打轉了,還在問我有沒有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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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咬著下,一句話沒說。

聞恙討好地去抓我的手,我沒舍得甩開。

他的眼底下一片烏青,眼中的弱得快要熄滅了。

我忽然很委屈,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怎麼每天都睡那麼久,還是有黑眼圈,你累的話,我們再回去睡,等你什麼時候睡醒了,再和我解釋,好嗎?」

握著聞恙沒有溫度的手,他的皮愈發慘白。

抖著去他的脈,到他疼得皺了眉也沒有到跳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著急地把腦袋往聞恙心口放,聞恙卻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擋住了我的頭。

「微微,我,我聽不見了,你可以去給我買新的助聽嗎?」

過眼淚去看聞恙耳朵里的助聽,紅燈閃

我哭著把聞恙的助聽摘了下來。

「怎麼這個時候壞啊,聞恙,你不要睡,你聽我說話,我是微微,我是微微。」

聞恙耷拉著頭,努力看清我的形,他已經氣若游

「微微, 能告訴我,你那天摘掉我的助聽, 在我耳邊說了什麼嗎?」

著聞恙的頭,雙手撐起他的臉, 拇指著聞恙干, 一字一句說道:

「我也你,周舶生。」

11

我去買助聽回來后, 聞恙已經不見了。

有人說他打車走了, 也有人說聞恙一直都在法庭里沒有出來。

我搖搖晃晃地走路回了我和聞恙的家。

門口圍滿了警察。

我拉住圍觀的掃地阿姨,問發生了什麼。

害怕地說:

「這家租不出去的房子里, 被發現了尸,都干掉了。」

我扶住旁邊的墻, 才沒有讓自己跪在地上。

都怪我, 怪我出門時走得太急, 忘記把門鎖起來了。

警察給尸做了 DNA 檢測, 檢驗出尸是周舶生。

我被手銬銬著, 抓著警察的手,問他:「聞恙人呢?他去哪了?」

警察一言不發, 關上了門。

我自從喝治療抑郁癥的藥喝到全副作用,導致記憶喪失后,就停藥了。

我不記得關于周舶生的一切, 也不記得隔壁鎖的門后面有什麼。

醫生讓我按時服藥,半個月后,我發了一篇長長的文章。

我和周舶生三年,看著他從不出名的畫家到熒幕上的明星。

那些娛樂新聞說得都不對。

周舶生雖然耳朵先天失聰, 但是他卻是紅遍大江南北的明星。

宣我的那天,也是他和林煙肩并肩親照被曝的那天。

我發了很大的脾氣,從家里跑了出去。

周舶生追我追到了河邊,我把求婚戒指扔了進去,大聲指責他為什麼不信守承諾, 為什麼沒有早點回家。

腦子里全是林煙發的那句他今晚陪我。

周舶生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別再往后退了,那后邊是森森的水。

他說, 那是他第一次認錯我。

因為助聽壞了,他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失至極, 跳進了河里。

周舶生跟著我一起跳了下來。

我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躺在河岸上了。

周舶生死了。

他的尸被湍急河流中的碎石子刮得全是口子,手里還握著我扔掉的那枚鉆戒。

他在找我扔掉的戒指途中, 被水沖倒了, 再也沒有站起來。

我后悔了,哭著求周舶生回來,回應我的是一沉默的尸

我買下了老家隔壁房子,把周舶生的尸放了進去, 買了他最喜歡的畫架, 在門口掛了親手做的風鈴。

為了掩蓋尸的味道,我日日燒著中藥。

可是我卻忘掉周舶生了,忘掉我和他所有的一切。

他活了過來,帶著新的名字——

聞恙。

后來, 有人問我:

是不是只要足夠虔誠,就能讓腐朽的尸人。

我握著聞恙留下的舊助聽沒說話。

聞恙,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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