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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 第 41 節 齊國皇女

正是從前跟在容宴后的那個暗衛。

只是此時,他白皙的臉上有好幾道痕,像是被子的長指甲劃過。

手臂上更是青青紫紫,還有被燭焰燙過的痕跡,很是可怖。

我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什麼名字?」

他抬起頭,看向我。

「無心。

「我無心。」

12

那日從勤政殿回來后,我便派人去查九公主的世。

但這事太過于,手下并未查到什麼東西。

卻帶來了另外一樁消息。

「貴妃娘娘很久之前就瘋了,對太子輒打罵,但是……」

他猶豫了下。

「但是后來太子想了個法子,那個名無心的暗衛形和他相似,他就讓他代貴妃娘娘的責打。」

他頓了下,同時躍躍試地提議道。

「殿下若是有意的話,不若著手拉攏這個暗衛,說不定有意外之獲。」

我卻搖了搖頭:「此事不急。」

暗衛離開后,我繼續翻開謝瑛案的卷宗整理線索。

卻在看見卷宗上一個名字而頓住了。

我提筆,圈住那個名字。

泰州鎮使,寧奉知。

在我為數不多的朝堂記憶里,寧奉知占據著重要一隅。

他權傾朝野,是割據通泰兩州的地方大吏,擁兵自重,野心

——最重要的是,他和貴妃曾定有婚約。

直到皇帝一道旨意橫刀奪了

后來貴妃也好似移般,癡癡向著皇帝,甚至不惜鏟除陷害了他邊許多的人。

但我想起了九公主的鼻子。

的鼻子有些鷹鉤,弧度雖不明顯,但卻為那張艷若桃李的臉增加了幾分俏。

可皇室中的其他十七位公主和其他皇子,沒有人是鷹鉤鼻。

唯有泰州鎮使,有著一個野心的鷹鉤鼻,在畫像上十分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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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微笑,心頭豁然開朗。

「好大的一頂綠帽。」

13

這頂綠帽本是個

但卻總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想把它撕破。

再次接到皇帝的傳召時,我已見怪不怪了。

進殿,他目炯炯地立在案前等我,一見便開口。

「北戎要人去和親,你代你妹妹去。」

語氣很是輕慢,不似之前偽裝的和藹,有些鄙夷的意味。

我盯著他后擺放奇怪的屏風,輕聲道。

「不是已經遣了流芳公主去和親了嗎?」

「那不一樣!」皇帝不悅地道,「只是個丞相之,是后封的公主,若是讓坐穩了皇后之位,豈不是在打我齊國的臉面?」

他的語氣終于有了和緩的意味。

「念兒,你是父皇最重的孩子。只有你去,

才能為我齊國一統天下留有機會。」

我微笑看他:「既然如此,為何不讓九妹妹去呢?」

也許就是這句話激怒了他,皇帝重重朝我扔了個玉硯臺。

玉質堅,砸在我的額頭上,頓時流出了汩汩鮮

是你妹妹!你舍得讓進那狼蛇窟中嗎?

「北戎人狼子野心,如此尊貴,定會許多折辱。」

他氣吁吁道,臉上有些惱怒。

我不卑不,一字一句反駁了回去。

「是,是金尊玉貴的公主,我是軍營里生下的賤種。

從小承歡膝下,是養的玉娃娃,半分苦也不得。我在軍營里和野狗爭食的時候,拿人命當兒戲。」

皇帝的臉上一陣青白。

「后來我回宮,每天挑釁辱我,我全都忍了下來,可如今您又讓我代跋涉千里與本國子爭風吃醋,父皇,您拿我當什麼了?」

皇帝的眼皮重重抖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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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念兒,父皇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屏風被拉開。

躲在里面許久的容宴沖了出來。

「賤人,你妖言眾!」

他眼睛赤紅,宛若發狂的斗,想給我一拳。

卻被我輕輕松松接了下來。

我從袖中抖落出兩幅畫,就落在皇帝的眼前。

我笑著一點點把容宴的手指掰斷,轉頭看向皇帝。

「父皇,您何不看看這兩幅畫?」

這兩幅畫是我令畫師心繪制的,特意強調了九公主和泰州巡使的鼻子。

如此,他們看起來更為相像,簡直是天生的父般。

皇帝的視線粘在那兩幅畫上。

他的臉越來越可怖,兩顆盯著的眼球愈發突出,額角上的青筋暴起,整個人都像風中搖擺的落葉,簌簌作響。

盯著那兩張相似的臉,他的嚨里傳來劇烈的嗬嗬聲。

「什麼,這是什麼……」

他的十指呈爪狀,猛地揪住兩幅畫卷上人臉的位置。

嘶啦——

他用力地撕下那兩張臉,在眼前比對,泛的眼睛左右掃

畫像上九公主笑得俏可,依偎在一個壯年男人的懷里。

另一張畫像上,泰州巡使俊偉岸,遠比如今垂垂老矣的齊皇要健壯。

他發出一聲暴喝。

「賤人!」

14

他一腳就踹到了旁邊容宴的心窩上。

容宴剛被我掰斷指骨,正是虛弱的時候,遭此一腳,忍不住吐出一口來。

就在這時——

「父皇,事辦妥沒有?」

一聲俏得意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帶著濃重的濡慕。

九公主一,眉飛舞地從殿外跑進來。

「聽說北戎人最是野蠻,還父死子繼,想必能遠遠地打發容念走!」

但跑進了殿里,著滿地狼藉,好似也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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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目眥裂,拖著步子一點點朝挪過去。

他不知哪來的一把子力氣,攥住九公主的領。嗬嗬氣。

「說,你爹是誰?」

九公主嚇呆了。

「什麼爹……父皇,我的父皇是您啊!」

皇帝猛地扇了一個掌,將掀倒在地。

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野種,竟然鳩占鵲巢了數十年!」

九公主捂住臉,臉煞白,眼圈紅了起來。

「父皇,你在說什麼啊!」

皇帝卻瘋癲大笑:「哈哈,我疼了寧奉知的兒十八年,我把當眼珠子疼了十八年!」

九公主被皇帝可怖的神嚇得直瑟

此時再也沒有先前的縱神,含著淚不住地搖頭,似乎不敢相信一向疼自己的父皇居然變了這個模樣。

「父皇,不要啊……不要……」

我掃過這場由我親手制造的局。

滿眼嘲諷。

倘若謝瑛是皇帝最大的心病,那麼寧奉知就是令他如鯁在的長刺。

他們爭斗數十年,皇帝耗費了很大力氣才險勝一籌。

沒想到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他竟被蒙在鼓里,養了敵人的兒數十年。

就這一點,足夠讓他瘋癲了。

但是這只是個開始。

才這麼一會兒,我額頭被硯臺砸破的傷口已經凝固了。

但鮮依然掛在我的眉眼上,有一種慘烈

我抱著那兩幅畫,緩緩走出勤政殿,一路上引來無數宮太監的側目。

明日勤政殿中大的消息就會傳各家,引來無數人的震驚。

屆時朝野變化,就是我出手的機會了。

娘,離我給你報仇的日子,快了。

15

九公主并非皇帝親生,甚至很有可能生自臣賊子的消息不脛而走。

我去大理寺辦案的時候,聽見滿寺的員都在嘀咕這事。

「我就說了,怎麼以前見到九公主就覺得不像他……」

見到我,他們拱手行了禮,祝賀了幾句。

皇帝為了補償我被砸傷,特地又下旨往我上掛了幾個風的閑職。

如今我在朝野的名聲已經快超過容宴了,每日收到的謁帖數不勝數。

容宴好大喜功,如今上又有統疑云,不人也由支持轉為了觀

我借機又往各部安了些人手,放了些眼線進去。

都是子。

宮里如今狗咬狗作一團,分不出力來管我。

因而到三部會審那一日,無人阻礙,我順利為謝瑛翻了案。

走出政事堂,我著稀淡的日從雕花木門里映出來,目還有些恍惚。

我籌謀數月的事,就這麼輕輕松松地解決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才促了這一切呢?

剛走出來,等在門口的幾個平民就了過來,往我手上拼命塞瓜果。

他們的裳并不干凈,了補丁,腳下踩的草鞋也破破爛爛,像是辛苦跋涉了許久。

手卻洗得干干凈凈,指甲里連污泥都沒有。

塞過來的瓜果,個個新鮮水靈,像是從枝頭剛采下來的。

他們用濃重的江淮話不住地道:「大人,謝謝您,謝謝您……」

見年過古稀的老人眼中含淚,跪下來想給我磕頭。

我拉住了他,他卻哭得眼淚四溢。

「大人,多虧有您為謝大人翻案!

「謝大人死得冤枉,這些年,我們都看在眼中!

「有朝一日,謝大人終于得以沉冤昭雪,謝謝您,謝謝您……」

難卻,我被迫收下了那堆瓜果。

待他們走后,我將瓜果分給看熱鬧的小和同僚。

我忽然很想去京城的街頭看看。

走在路上,人們的裳布料差別很大,神也大多漠然。

齊國的人們在強權傾軋下已生活了許多年了。

看著他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樁見聞。

七年前,我在西北的碎葉城遇見了一個

只著碎片狀的單,沿街膝行跪拜著,做著引人發笑的作。

寒天大雪,地上滿是冰霜,被凍得僵白。

我問:「你在做什麼?」

說:「貴人給了我一粒珍珠,要我這麼做,供他取樂。」

我道:「這有什麼可取樂的?」

搖搖頭:「我阿爺已經死了三天了,再不下葬,我就護不住他的尸了。」

我沉默了。

而后忽然道:「能給我看看那珍珠嗎?」

攤開掌心,一顆澤黯淡的珍珠就靜靜臥在的掌心。

我看了一眼,嘆氣:「是假的。」

低頭,握住珍珠:「那它能幫我阿爺下葬嗎?」

「也許不能,因為它很不值錢。」

茫然,眼睫上沾滿了雪:「那……是他給不起嗎?」

我搖了搖頭,到不遠高樓上角譏諷的年。

他長玉立,眉目俊,旁邊的紅放聲大笑。

我認得他,也認得他們的行徑。

「不,他給得起,他只是以此為樂。

「有的人,愈是富有,就愈是刻薄。」

16

我的野心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孕育,和我的仇恨一起。

我在黃沙上寫下我的計劃,然后又被風抹平。

我寫了千萬次,風也抹平了千萬次。

塞外風沙很大,白日又很長。

我生活在胡人和漢人雜居的地方,堅韌得像棵風吹不敗的野草。

那些含恨的字句就刻在我的心里,如被剜去的,再也忘不掉。

我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籌謀這個復仇的計劃。

說起來是如此的荒謬。

以平民之想要謀殺九五之尊,聽起來就很可笑。

但細想起來,又是如此的合理。

我的里流淌著他皇室的脈,父死子繼,本就不是神話里才有的傳說。

我知道,隨著容宴年紀的增長,他的野心愈發大了。

齊皇老了,遠不如年輕時意氣風發。

如今的他,對周圍人都充滿猜忌和懷疑。

于是當我開始展現出一定的能力后,他毫不猶豫地就選定了我和容宴打擂臺

但是我知道,我只是一塊試刀石。

只要容宴變得夠鋒利,我就會被廢棄。

我的線人曾打探到過狗皇帝和容宴的談。

他說:「他們打算讓你嫁出去,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折磨死。」

這些小伎倆,我早就看穿了。

但他們低估了我的野心,也低估了我的能力。

我看過西北的荒夜,也見過碎葉城的大雪天,我怎麼能忘了為萬民請命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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