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
20
我本以為許聆風只是說說而已。
卻未曾想,他竟與我當場約好了時間。
我被送回閨房之后,仍是震驚不已。
許聆風,他竟這般驕縱彤!
夜漸濃,我卻無法眠。輾轉反側間,目是許彤閨房墻上掛著的角羌笛和皮鞭。
不知怎麼,就想到了我的兄長。
我的兄長,年名,學富五車,是京中盛名的好兒郎。
可我,一年到頭來也見不到他幾面。
手帕董三小姐也有兄長。
說兄長曾帶出去玩。
扮男裝,裝作兄長的小廝,兄長便帶著遛出府玩……
冬天的糖葫蘆酸甜可口,糖殼子一就碎;剛出爐的桂花糕熱乎乎的,又香又甜;說書先生講《寒窯記》,一說到呂蒙正一腔抱負半貧寒,的兄長便起點茶水,輕聲哄道:「好在我的妹妹是個姑娘,不用這燭火通宵,十年寒窗。」
我羨慕,便去問我的兄長。
他卻頭也不抬:「我還要做學問,沒空與你瘋玩。」
……
我以為天下的兄長就兩個樣。
一樣是趙三小姐的兄長,自小是紈绔,卻待親昵,陪玩耍。
一樣是我的兄長,君子持重,行事也一板一眼。
卻沒有想到,還有許聆風這種兄長——
為了不讓自家妹子看錯人,竟準備親自帶自家妹子去小倌館。
若是平時,我定然羨慕許彤有這般疼的哥哥。
但此時,這份疼落在我上,便如同有千斤重了——
只因我知道,兄長再好,也是別人的兄長。
就如許彤的父母再好,也終究是許彤的父母一樣。
第二日,我想要跟許彤討經,問小倌館如何逛。
卻未想,那頭的卻在跪祠堂。
「云清,你的爹娘怎麼這樣?」
的聲音里帶了一點點的哭腔,毫不像是平日里的熱爽朗。小姑娘委屈狠了,我聽一點點道來,才了解到事的一點來龍去脈——
祝家捎了消息到將軍府,想要讓回娘家一趟。
許彤自己的父母待如珠如寶,便以為天下父母全都一個模樣。
于是興沖沖帶了禮回祝府,想要狠狠告上宋狄一狀。
卻沒想,剛踏祝府
大門,父母便劈頭蓋臉訓起來。
話里話外不是如何替出氣,而是訓誡幫宋狄納妾,莫忘了祝家兒的賢良。
許彤不解:「為人父母,他們不應該回護我?怎麼好像宋狄才是他們的親兒子一樣?」
我父母哪里是護著宋狄,分明是護著祝家的清名。
可想了想,就算解釋了,許彤大概也不會懂。
我問:「他們打你,你沒有躲?」
這才又提起神,狡黠地跟我講是如何大戰嬤嬤,又講我母親打得是如何的痛。
「哼哼。」氣悶:「要不是你的親娘!」
「別跪了。」我勸:「等日暮了,口頭認個錯,答應給宋狄納妾,便不用再罪了。」
許彤又樂:「我以為你就是個木頭人呢——我早就沒有跪著了。」
我沒有作聲。
以往,父母讓我跪祠堂,我就老老實實地跪祠堂。
最近的一次,我從晨熹微跪到了星河滿天。
跪到宋狄來祝家接我。
他將我抱上馬車之前,門房得了我母親的吩咐,上前問我:
「主母想問姑,可是知道自己錯了?」
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兒不知,兒無錯。只要夫君一日不主納妾,兒就不會為夫君添房。」
言猶在耳。
是人非。
21
許彤盤坐在地面上,聽我和講起三皇子。
「哦,三皇子啊。」許彤拉長了聲音:「就那個格溫小意,長得還不錯的皇子。」
我斟酌許久才問出口:「你可曾察覺趙珽文心懷叵測?」
這話本不應該我問。
畢竟,疏不間親,自古如此。
而趙珽文和許彤相識,自然比我更早。
本已做好許彤同我翻臉的準備。
但對方語氣平靜極了:「他是不是心懷叵測我不知道。但他長得好看還愿意哄我開心,邊疆都是大老只會把我當野小子揍。他一個陌生人卻愿意出賣哄我,這不是心懷叵測,這是朝廷送溫暖。」
我:?
許彤好像更在意其他事:「煙花好看嗎?」
許彤說,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煙花,錯過一場別人為心準備的煙花,未免憾。
「那就不用憾了。」我說:「我的評價是,不如京城的尋常煙花。」
「哦」又怏怏起來了。
我踟躕半天,問:「……彤,你以前逛小倌館嗎?」
又繼續問:「你和你兄長一起去逛過嗎?」
22
許彤驚詫:「我兄長要帶你去小倌館?」
「不是吧!他逮到我去一回,罰我抄書罰了一個月!」
「我兄長又不好男風,帶你去小倌館做什麼?」
也是在這一刻,我意識到,自己恐怕暴了。
也是我想當然。
因為許聆風慣彤,且這一家子過得太不羈,所以自然而然認為,即使很多不被世人理解的事,許聆風也會慣著許彤去做。
譬如,帶著逛小倌館。
可仔細一想,便能察覺其中不合理:
不說我胳膊上剛了傷,尋歡作樂實在艱難。
只說許聆風為兄長——
許聆風此人,年名,功勛累累,對兵法的運用更是出神化……
他還是決策千里之外的武將!
……也對。
許彤何人?
天之,世無其二。
行事作風更是有別于一般的子,和男子纏斗摔跤常有,于同僚共去青樓也會有的。
而我,則在他失手傷我,慌張帶我看大夫的時候還不忘掙扎著說一句:男授不親。
細枝末節之間最容易疏。
他察覺了多呢?
不管察覺了多,這個小倌館是絕對不能去了。
我和許彤行事本就不同,若是去了小倌館,定然原形畢,自投羅網!
……
天黑,許聆風如期而至。
「。」他出手來:「走吧,這次父親母親若是怪罪,兄長在你前頭頂著。」
許聆風長玉立,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若非我和許彤談話,恐怕也會被他這幅樣子給騙了。
23
臨時爽約的理由很是好找。
我輕聲道:「我胳膊上的傷還沒有好,不宜飲酒,不宜尋歡……」
可許聆風笑容不變,手也沒有收回去:「軍營那邊已經告了假——不如去逛街吧。」
這是一定要出門了。
我思忖片刻,將手放到了許聆風的手心。
許彤怎麼說來著?
去他母親的男授不親!
我在心中反復默念。
卻不想,手指及許聆風的掌心,他卻像被燙著一般。
扭頭轉,手背在后,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許聆風發現了——
許聆風和許彤確實年齡都大了,不會再牽手。
但也不至于避之不及的模樣。
「愣著干什麼?」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走啊!」
……
此靠近胡地,集市上的小東西略有幾分新奇。
我被吸引,又只能裝作司空見慣的模樣。
許聆風卻似知道我的喜好,從商販手中買下那些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
可每接過一樣,總會不經意般看我一眼,又扭過頭去。
我知他心中狐疑尚未消散——但也只能裝作不知。
我能做的,不過是盡量拖著。
若有朝一日,我和許彤能換回來,他的妹妹自然能完好無損地回到他邊。
至于我自己——
……
眼看著今日便要混過去。
然在即將返程之時,卻個穿著綠衫公子向我們走來。
對方和許彤應是舊相識,只一看到我,眼睛便放一般。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三兩步走到面前,沖我抱拳行禮:「恩公!奴奴可算找到你了!」
恩公?
奴奴?
我不知許彤與他是何關系,于是不聲。
扭頭看去,就見許聆風正抱臂而觀,看見我覷來,噙笑挑眉。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便落了下去,整個人也如離弦的箭一般,直直向我沖來!
我不明所以,再等扭頭去看,便見許聆風已一手抓住綠衫男子的手腕,而對方則赫然握著一把亮锃锃的匕首!
這綠衫人,口中雖喊著「恩公」,卻原是沖許彤而來!
我無暇思索其中關竅:那綠衫客并非一人。眼見事敗,他后的隨從竟也亮出劍,而上!
若是許彤在此……
可我不是許彤,自然不能迎上去放倒他們。
明知此時后退只會引來許聆風疑心更甚。
但我也只能保命為上。
而許聆風,并未因我躲向他背后而驚訝,只是淡淡地看我一眼,便一腳踢飛綠衫客——尚未等他爬起,就又向對方同伙攻去!
于此同時,尖銳哨聲響起——四周跳出幾名手執環刀的府兵。
是許聆風早早埋伏好的人!
下一刻,他們便沖上前來,將不能彈的刺客盡數了下去。
許聆風早已將兩個小廝盡數打暈,此時施施然站在那里,等府兵們清理好現場。
對方遠遠看著我,又輕聲吩咐其中一個府兵道:「去調輛馬車過來。」
我隨著他的視線看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竟不知何時崩裂了。
鮮紅的漬在紗布上浸染。
看著許聆風送來的目,我便知道——我已不必要遮掩。
許聆風已經將我看清。
24
果然。
一上馬車,我尚未坐穩,許聆風便俯而來。
寶劍出鞘,劍刃橫在我的脖頸上,偏偏又隔了他的大拇指——
對方沉了臉,另一只手抓住我腕上的脈門:「說!在哪里?你是何人?」
周冷冽,比之剛才更甚。
我從未見過許聆風如此狠厲的模樣——我從未見過許聆風除了「好兄長」之外的另一面。
此時,馬車忽地顛簸,劍刃稍,許聆風手腕忽轉——
我約察覺脖頸溫熱,卻不覺痛意。
「你非北狄人。」許聆風嗤笑:「北狄人知道什麼『男授不親'?你是從京城來的?或者是江南?我許家得罪了你們?」
此時劍刃和我的脖子中間尚有指尖墊著。
可若我給不了一個讓他滿意的答復,下一刻這劍便會扎扎實實落到我的脖子上了!
我只好將事的真相一一說出。
此事確實曲折離奇。
所以,在許聆風直言不信時,我倒也不失,而是向他提供鐵證——
「許小將軍與彤乃一母所生,又一同長大,自然知道彤披荊斬棘,傷有幾,傷在何。」
許聆風將劍拿了下來。
我看到了他鮮淋漓的左手——
……我說為何會脖頸溫熱而不覺痛意。
原來,剛剛馬車那一顛簸,他并未及時將劍刃撤回,于是只好將手擋在我的脖頸和劍刃之間。
他問我:「你不是講……講……」
許彤傷大多在四肢,后背等。
京城貴注重閨譽,莫說是四肢,就是手腳也不是外人能輕易觀得……
而許聆
風曾親耳聽到我說男授不親。
我搖頭打斷他的話:「一來你是彤的兄長。」
許彤戰場上出生死,生死攸關之時,也沒是等一個大夫過來。
我也是生死攸關時刻,難道要抱著這條死規矩不?
「二來,許將軍想錯了。我雖知男授不親,但如此時刻,我也知事急從權!」
再者,許彤上的傷口眾多,我只需要找出一許聆風記得,但外人不知曉的傷口便可。
許聆風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遭。他沉默了一會兒:「彤半年前曾被敵人下馬來。雖無命之憂,卻摔斷了小,后來小養好,但骨頭上卻留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