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心走過去，「媽，過一會兒，博淵要過來……」

周翹翹轉頭，盯著葉傾心看了幾秒，「正好，有些話你不說，我替你跟他說。」

葉傾心：「……」

一個小時后，不到九點。

病房門被人敲響，護工剛要起，葉傾心先一步跑過去打開門。

門外。

景博淵穿著午夜藍格子西裝，白襯衫，銀領帶，深沉的與他穩重的氣質相得益彰，西裝扣全部扣，嚴肅又一不茍，渾著一沉篤與自信，氣場龐大，一看就是事業有的商務人士。

後跟著一位穿著很正式的男人。

葉傾心目落在景博淵上，微笑：「你來啦。」

旋即目落向他的腳腕，眉頭微蹙了蹙，「你的腳……」

景博淵沒說什麼，抬手揩去臉頰上的淚痕。

葉傾心雙手了臉頰，往裏讓開一步，「快進來坐。」

周翹翹偏頭看向窗外，對門口的說話聲只當沒聽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門口的男人進來后，房間里的氣場忽然就變了，空氣沉重，讓人不自在。

景博淵對刻意的冷待毫不介意，走到床邊問好，聲音帶著晚輩對長輩的尊敬，「您好，我是景博淵。」

風度翩翩，不失禮數。

對比起來，周翹翹就顯得有點傲慢無禮。

周翹翹分明覺到對方強大的氣場，像座山一樣在人脊樑上，忽而想到下午那個陌生人說的，景博淵白手起家創立博威集團，年凈收高達兩千億。

了手指，強忍著想要回頭的衝。

雖然從來沒涉足過生意場，但也知道，但凡在生意場上有所建樹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是心機深沉的，輕易就能看穿人心，三言兩語就能拿住你的肋，然後牽著你的鼻子走。

葉傾心看了眼眉眼冷漠的周翹翹，眸落向景博淵的腳，抿了下，開口道：「媽，博淵的腳了傷，不能站太久……」

周翹翹：「……」

見不為所，葉傾心上前扶住景博淵：「過來坐吧。」

周翹翹冷哼，「還沒嫁過去，就這麼上趕子！」

葉傾心抓住景博淵的手微微收，臉白了幾分。

景博淵低頭看了眼抓住自己胳膊的小手，抬手拍了拍，「我跟阿姨單獨談談。」

葉傾心有些遲疑，怕母親說出什麼難聽話。

景博淵聲音低沉：「放心。」

葉傾心領著護工一塊出去，反手帶上門。

門關上，病房裏陷短暫的沉寂。

景博淵走到沙發前坐下，腳腕傷的那條隨意疊在另一條上，健碩的軀微微後仰靠在沙發背上，矜貴優雅中著運籌帷幄的泰然，好似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

片刻，他開口，聲音低沉醇厚，「葉夫人，十四年不見，您和十四年前倒是大不一樣。」

周翹翹一怔。

轉頭，看見景博淵容貌的瞬間，表微微一變。

忽然想起十四年前那個雷電加的夜晚，六歲的葉傾心突然腹痛難忍，又嘔又吐，伴隨著高熱，那時候葉俊東經常不歸家，心疼又著急，抱著葉傾心去醫院，因為是深夜，路上別說車，連行人都沒有。

不知道摔倒了多回，去醫院的路遙遙沒有盡頭，懷裏的葉傾心痛得一陣一陣搐，就在絕又無助的時候，前面一輛車開過來，什麼也顧不得，衝過去攔下車，跪著求車主救兒。

車上的人撐著傘下車，抬頭，藉著車前燈，視線穿過朦朧雨幕，看見一張年輕俊的臉。

周翹翹至今都記得那個人的眼睛，黑沉且無波無瀾。

一如，此時此刻眼前的那雙眼睛，只是歲月綿長，給那雙波瀾不興的眸子，添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深邃。

過了許久，周翹翹張了張，態度一改之前的冷漠，有幾分激和意外：「竟然是你。」

景博淵勾一笑，「您還記得。」

「當然記得，你是心心的救命恩人，當年心心得了急闌尾炎，要不是你好心送我們去醫院，心心只怕早就沒了。」

景博淵眸子微微瞇起，嚴肅中著幾分厲與質疑，「我也記得，您那晚是怎樣跪在雨地里求我救您兒，只是十四年過去，有些東西似乎已經變了。」

周翹翹臉又一變，有些難看。

張了張，想說什麼，可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沒有不心心，只是……更小國……

病房裏氣氛降到冰點。

片刻，周翹翹開腔：「你是不是早就認出了心心？」

景博淵沒否認。

周翹翹不懂：「心心比你小那麼多，你們差距那麼大，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你比我小不了幾歲，論輩分，該你一聲叔叔，你怎麼會……喜歡一個孩子？」

聞言，景博淵表沒有毫變，眸依舊平靜，人揣不他的心思。

「有些事，不是人為能夠控制的，比如，人心，您說呢？」

語調平緩，可就是這種平緩，人心頭髮。

周翹翹有種被看穿的難堪。

他在意指偏心。

「您心心離開我，不過就是怕自己兒子將來失去依靠，我這裏有份協議，您看一下，若是覺得滿意，就簽了。」景博淵聲音沒什麼緒，話一說完，站在他後的助理立刻遞上一個文件夾給周翹翹。

周翹翹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是在他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就心生順從。

打開文件夾，裏面白紙黑字，通俗易懂。

周翹翹越看，眼睛裏的震驚越濃烈。

「你……你……」想說什麼，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景博淵老神在在，邊的笑容沉穩且篤定，「還滿意嗎？」

周翹翹無話可說。

葉傾心和護工站在過道盡頭的那株發財樹旁。

葉傾心雖然臉上沒什麼表，可是那雙時不時向1043房的眸子，出賣了此刻的焦躁和不安。

護工輕聲安，「你男朋友那麼優秀，肯定能搞定你母親。」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一開始周翹翹對景博淵的態度，也能猜出個大概。

葉傾心笑笑。

護工又說：「真羨慕你，你男朋友一看就是功人士，又帥又有錢，最重要的還很有魅力，我要是長你這樣，我也去找個這樣的大叔當男朋友，唉……我的這顆心……」

葉傾心：「……」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

病房門開了，助理先出來站在門口等著，隨後景博淵出來，意外的是，周翹翹竟也跟著出來，態度和之前大相徑庭。

「心心，過來。」沖葉傾心招了招手。

葉傾心怔怔地走過去。

「送送博淵。」周翹翹吩咐。

葉傾心看著周翹翹臉上的溫和與笑意，覺很懵。

母親這前後態度差得有點大。

見獃獃的，周翹翹推了一把，「去啊，愣著做什麼。」

直到電梯下行到一樓，走出住院大樓，外面一陣清涼的夜風吹過來，葉傾心才從那種懵的狀態下緩過神來。

抬頭看向高出自己許多的男人，「你給我媽灌迷魂湯了？」

景博淵被的俏皮話逗得一笑，抬手了的發頂，深沉的眸底染了溫，卻沒解釋。

此時已經將近十點，醫院裏沒什麼人走到，一路上遇到的人屈指可數。

助理很有眼力見地先行離開，葉傾心和景博淵並肩走著。

通過急診樓與門診樓之間的過道，這裏沒有燈，漆黑一片。

葉傾心忽然覺一隻手落在腰窩的位置，似有若無地輕輕挲。

倏忽間，滿腦子的疑問全都消失，所有的覺都集中在那隻手掌下，那曖昧的覺，實在讓很難泰然之。

反手想推開那隻作的手掌，景博淵卻順手握住的手，稍一用力，將拉進懷裏。

葉傾心還沒反應過來，下就被挑起，帶著煙草味的吻落下來。

男人上的荷爾蒙分泌旺盛，迷得葉傾心暈頭轉向。

景博淵沒有深，薄只淺淺在上輾轉，低沉暗啞的聲音從相的瓣之間溢出來，「今天有沒有想我？」

葉傾心微微側頭，眼瞳從眼尾看向景博淵，從這個角度看人，眸染了態，勾魂攝魄，「每時每刻都想——」

話音未落，微涼的舌頭猝不及防搗進來。

景博淵帶著葉傾心後退幾步，將抵在牆上。

冰涼堅的牆壁讓葉傾心忍不住瑟一下，旋即勾住他的脖子，熱回應。

「咦，大庭廣眾的，有傷風化。」兩人吻得忘我，沒注意過道一邊進來兩個人。

「你管人家呢，快點走！」另一道聲音傳來。

好在過道線極暗，看不清人臉。

乘專用電梯回病房，葉傾心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瓣紅腫，眼如，好似染了春，不怔了怔。

回到病房，推開門，葉傾心瞧見周翹翹慌忙的把什麼東西塞到枕頭底下，頓了下，旋即神如常地喊了聲：「媽。」

周翹翹笑容有些僵，道：「時候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葉傾心一瞬不瞬盯著母親的眼睛，「博淵之前跟你說了什麼？」

周翹翹眼神有些躲閃，「沒什麼，媽媽就是見了他之後，覺得他這人不錯，你好好珍惜。」

葉傾心一愣。

沒有因為母親忽然同意自己和景博淵在一起而喜悅，心頭的疑更盛。

他們究竟談了什麼？博遠閉口不提，母親也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媽……」還想再問。

周翹翹打斷，「心心，他是個好人……好了，去洗洗睡吧。」

葉傾心：「……」

次日，葉傾心打電話讓竇薇兒幫請個假。

九點，昨天了一鼻子灰的幾位權威專家再次過來。

周翹翹倒是很配合。

一番檢查，幾位專家在辦公室討論一番，一致認為周翹翹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手和放化療風險較大，也沒有必要，建議保守治療延長壽命。

控制得好，能延長一年半載，只是病人每日都要承巨大的痛苦，尤其是到後期。

對於這個結果，葉傾心不太能接，倒是周翹翹很安靜地就接了。

過了不到兩天，周翹翹出院回了T城。

葉傾心知道的時候，已經上了開往G省途徑T城的火車。

看著空的病房，葉傾心心裏忽然湧現一抹說不出來的悲涼。

「媽，你要走，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周翹翹聲音很輕很淡，「我跟你說，你會同意我走？」

葉傾心沉默。

不會同意。

周翹翹說：「我都已經這樣了，就算在京城又能怎樣，不如回家安安靜靜過完最後一段日子，心心，你安心讀書，好好努力，等我死了，小國就給你了。」

頓了片刻，不等葉傾心說什麼，又道：「心心，對不起。」

掛了電話，周翹翹靠在火車的窗邊，外面正好有片空曠的麥田一閃而過，薄薄的綠，生機盎然。

腦海里不知怎麼就浮現十七年前，第一次見到葉傾心的場景。

那天上班的路上，看見江邊好多人圍在一起，出於好奇湊過去，卻見包圍圈裏躺著個三歲左右的小娃，渾，閉著眼睛臉慘白，被布條牢牢捆在一個救生圈上，一不好似沒了生氣。

即便小孩長得清秀可，依舊沒有人敢輕易出援手救，就怕這一救，就變負擔，那個年代的小城人普遍重男輕，孩就是賠錢貨的存在。

有人說：「這小孩是隨著救生圈一起從上游飄下來的，只怕大人已經在上頭遇難了。」

若非遇難，怎麼會把孩子綁在救生圈上順水漂？

有人說：「要不報警吧，再耽擱下去這小娃娃就沒命了。」

周翹翹看著，忽然想起家裏一歲半的兒子，兒子兩個月前重病一場，高熱三天，病好了之後就變得有些獃滯，醫生說只怕是燒壞了腦子。

自己不可能照顧兒子一輩子。

如果，兒子有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