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阿淵了不孝之人，倘若老夫人就這麼抱憾而終，你覺得你跟阿淵結了婚，以後能心安理得的過舒坦日子？你要讓阿淵一輩子生活在自責愧疚里？」

賀素娥的話，像魔咒一樣縈繞在葉傾心耳畔。

從賀素娥的車裏下來，走在醫院的路上，旁的人都行匆匆，眼睛裏有對疾病的畏懼或是對親人的擔憂。

一份，牽扯上親，總會讓人無法抉擇，剪不斷理還。

天空沉，寒風蕭瑟，葉傾心坐在住院大樓旁邊的小花園的木質長凳上，不知過了多久，天空竟飄起雪花來，越來越大。

葉傾心手去接，雪花輕輕落在掌中，很快被的溫融化，只留下淡淡的痕。

「心心，坐這裏做什麼。」悉的男音在耳邊響。

葉傾心頭上戴著羽絨服上的帽子，茸茸的圈遮擋了的視線，要把腦袋仰得很高才能看見旁人的臉。

景博淵看著孩仰起腦袋，一張掌大的小臉在寬大的帽子和圈的映襯下，越發顯得小玲瓏，比紛紛揚揚灑下來的雪花還白上一分，緻漂亮得像個陶瓷娃娃。

看清景博淵的臉，葉傾心緩緩一笑，「你回來啦？公司的事理完了嗎？」

景博淵手拉起來，「有心事？」

葉傾心小步蹭過去，摟住景博淵的腰，把臉埋進他的口，「嗯，有心事。」頓了下，說：「我想你。」

男人裏面西裝襯衫，外面套了件黑長款大，括，黑商務皮鞋鋥亮，越發顯得這個男人高大拔，深沉穩重且氣場強大。

聞言，他輕笑一聲，解開大扣子，將孩小的子包裹進懷裏，抬手拂去冒頂的積雪，聲道：「在哪不能想，非要在風口裏想，不冷？」

葉傾心胳膊穿過他的腰側和大的隙，兩手在他后腰的皮帶扣，男人結實的軀充滿的懷抱，讓的心也變得格外充實。

片刻，景博淵淡淡開腔：「回去。」

兩人相擁著進了住院大樓的大門，葉傾心個子高挑，但骨架纖細，人又瘦，被景博淵的大和胳膊裹得的，高大與小的對比，看起來分外和諧。

溫澤閆準備出去給陸婕買晚餐，卻看見這麼一幕，微怔了怔，旋即走過來與葉傾心和景博淵打招呼。

只是和景博淵打招呼時，他有些不敢正視那個男人凌厲的眼睛。

上次在T城葉家院子裏，這個男人三言兩語就讓他生出一無地自容的卑微，那種覺讓他很是不喜。

景博淵朝他淡然地微微頷首，算是招呼，然後牽著葉傾心的手走向VIP專用電梯。

溫澤閆買完飯回到陸婕的單人病房，看著以前那個水紅潤的人變這樣面黃瘦的模樣，心裏說不上來什麼覺，轉而又想到在樓下看到的那個比以前更加漂亮水靈的孩，一時失神。

「澤閆。」陸婕他。

溫澤閆回神，「嗯，怎麼了？」

陸婕拿著筷子，怏怏地拉著碗裏的飯，眼睛裏早已不復以往盛氣凌人的彩，「你是不是見到葉傾心了。」

溫澤閆一怔，雖不明白怎麼知道，卻也沒有反駁。

「你下午出去一趟，回來就失神，晚上出去一趟，回來又失神，這世上除了一個葉傾心，能讓你這般失態的也沒有旁人了吧。」陸婕語氣意外地平靜，「你我結婚三年，你從來沒有真心對過我。」

溫澤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婕又道：「醫生說我最多也就能活三個月了，澤閆，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你以後娶了別的人，有了別的孩子，還能善待我們的愷愷。」

溫澤閆還年輕，才二十五六歲，再娶再生，無可避免。

婚姻三年，沒有過丈夫真心的疼，當初那些喜歡和執著，已經悄悄消失，現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剛剛出生就要沒了媽媽的兒子。

沉默許久，溫澤閆說：「愷愷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會待他好。」

陸婕眼角有淚落。

很想問：「你會待他好，那你以後再娶的妻子呢？」

只是最終，也沒再問什麼。

不擇手段得來的，終究是要失去，做了壞事，也要付出代價。

當天晚上。

賀素娥接到墓園打來的電話，說蘇慕城的墓被人砸了。

冒著大雪趕過去，夜晚慘白的路燈下，蘇慕城的墓碑被人用榔頭砸得四分五裂，墓被打開，骨灰盒隨意地扔在地上，落了一層皚皚白雪，骨灰盒上的照片被人扯出來撕碎。

「啊！」賀素娥一聲尖，撲過去抱住黑的骨灰盒，像有人拿刀在心上狠狠扎了一下。

十四年過去，已經沒有當初那麼這個男人，可這個男人，終究是當年執著了二十多年的人，他已經死了，還要被人這麼對待，的心不控制生疼。

「是誰？啊？是誰？」近乎咆哮沖墓園的工作人員喊道。

守墓人是個上了歲數的老爺爺，表還帶著驚恐：「半小時之前忽然來了三個強壯的大漢，拿著榔頭衝進來照著這墓就砸，我、我、我當時害怕，沒敢出來，但我報了警……可警察還沒來……」

賀素娥愣了好大一會兒，抖著手指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

那邊響了很長時間，在通話音即將結束的前一刻，才姍姍接聽，「有事？」

沉穩淡漠的男音，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是你！是你讓人砸了他的墓是不是？」賀素娥凄厲質問。

那邊沉默一陣，才回：「嗯。」

「你為什麼這麼做？他已經死了十四年，你還不放過他，你究竟要幹什麼？」

那邊說：「您第一次找心心，我說過不要有第二次，您不聽。」

「景博淵！你連一個死人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

那邊輕笑一聲，「我是不是人，您最清楚。」頓了一下，那邊又道：「再有第三次，我便將他，挫骨揚灰。」

「啊——！」漆黑的天幕下，大雪紛飛，賀素娥抱著曾經摯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的一抔骨灰，緒失控地哭嚎。

大雪持續了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才放晴，整個京城銀裝素裹。

葉傾心還有十天便要去上海參加CNNO青年服裝設計師大賽的複賽，這次大賽的獎項十分厚，不談獎金，是國外十個城市的時尚T臺秀和國際名校免費學習深造一年的機會，就讓服裝界大部分青年設計師趨之若鶩。

「心心這次的大賽一定能奪冠。」司明靜看著模特上的五套樣，滿眼的驚嘆。

說句得罪人的話，從事製版師這麼多年，這五套服是做的那麼多服裝中最讓人有試穿慾的。

是那種一眼見到，就想穿在上試試覺的好看。

這次比賽，評審標準不看評委打分和現場投票高低，而是看銷售件數和銷售額。

到時候複賽現場到場最多的會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買手。

每年國際、國的各大時裝周，弄得格再高，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銷售，設計出來的服裝讓人有試穿慾，已經邁出功的第一步。

葉傾心看著自己的作品，也很滿意。

從小就喜歡勾勾畫畫，後來考大學，邰正庭看出有意考生，很爽快地出錢讓學，最後不負所地以優異的績進了B大學院。

「謝謝靜姐，多虧了靜姐的幫忙，我的設計稿圖才會轉換這麼完的服裝。」葉傾心說的是真心話。

司明靜笑，「沒有你的稿圖，我想做也做不來。」

兩人說了會兒話，葉傾心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繼續完韓火火代設計的稿圖。

晚上五點，跟著其他人一起下班。

沒有讓陸師傅來接，準備自己打車去醫院。

可能是心懷愧疚，每天都會去醫院探景老夫人，不然總覺得缺點什麼。

寒風肆掠，割在人臉上冰刀子似的，葉傾心帶著帽子裹著圍巾，只了兩隻眼睛站在路邊打車，上了車，葉傾心忽然覺有點，肚子甚至發出一聲『咕嚕』的飢聲。

本人對吃的沒什麼太大的好，平時吃飯也不多，最近不知怎麼，胃口莫名其妙變好，還經常覺到。

車子路過超市，下車想去買點什麼來填飽肚子。

超市門口有輛廂式貨車在卸貨，葉傾心從旁邊經過，忽地車上有個很笨重的大箱子滾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嘭』一聲響，好似還砸到人了，葉傾心聽見一聲痛呼。

本未在意，只是走到跟前卻愣住了。

被在大箱子下的，竟是邰正庭。

五十多歲的邰正庭，穿著搬運工的工作服，灰頭土臉，一條被在箱子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一邊用力去抬箱子，一邊罵罵咧咧，「你究竟能不能幹？不能幹趁早滾蛋！老闆花錢可不是為了雇個大爺，平時搬個東西慢慢吞吞，這我就不說你了，接個東西都接不住，你說要是裏面東西摔壞了，誰的責任？誰陪？」

邰正庭漲紅著一張老臉，不知道是因為被一個小青年當眾訓斥惱的，還是因為痛。

目忽地瞧見站在一旁看著他的葉傾心，他臉上過一抹難堪。

葉傾心看著他滿頭滿臉沾滿土灰的狼狽模樣，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來十年前，在母親的病榻前，邰正庭像個父親一樣，對說「舅舅以後照顧你們」時的可靠模樣，還有四年前，他對說「心心喜歡畫畫就學，舅舅有錢」時的豪爽樣子。

超市旁的一家麵館。

葉傾心給邰正庭點了一碗牛麵，看著他狼吞虎咽，實在很難將眼前這個蒼老又形銷骨立的中年男人，和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生意人聯繫在一塊。

一碗面吃完，邰正庭抹了把，手指有些抖地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點燃之後深吸了一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葉傾心注意到他的手，佈滿了老繭和新舊不一的傷口，想來這幾個月，他過得相當艱難。

剛剛來麵館的路上，發現他的一條是跛的。

竇薇兒三個多月前說邰正庭跳樓自殺沒死，斷了條。

葉傾心不知道自己什麼心，邰正庭對有過齷蹉的心思，還曾想把塞給一個半截子埋進黃土的老男人，恨他；可他在過去的十年裏，確實也有恩於，如若不然，本上不了大學，不知道現在會變得怎樣。

「你很痛快吧，看見我現在這樣。」邰正庭吞雲吐霧，一副消沉的樣子，「公司破產，李舒芬跟我離婚，卷著最後一點積蓄走了，詩云不認我這個父親，詩詩躺在醫院沒醒，每天要大筆的醫藥費，我想死，卻斷了條茍延殘地活著，連份搬運工的工作都干不好，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以前那些所謂的朋友個個落井下石，真是應了那句『壞事做盡，早晚報應』。」

葉傾心默。

邰正庭繼續道：「還記得小國傷了李量小兒子的事？」

葉傾心一怔，當然記得，小國把李量的小兒子推倒撞到頭，李家非要拿出五千萬才肯放過小國……

看向邰正庭，其實當初那件事有很多不合常理的事。

們家什麼況，稍微一打探就能打探出來，別說五千萬，就是五萬都沒有，李家為何獅子大開口一口咬定要們家拿出五千萬？那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其實李家當時想弄死小國給小兒子報仇，是我給了李量一筆錢，讓他幫我你就範。」邰正庭了口煙，笑了下，又說：「沒想到景博淵一出馬，連整個李家都端了，只怕李量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

「你以為我這麼多年幫你你們家，是出於好心？呵！當年周翹翹悔婚，讓我面盡失，出手幫助你們，不過是想找回點面子，告訴那些人，我才知值得託付終的人，喜歡你，除了因為你漂亮，最主要的，是因為你是葉俊東的兒，雖不是親生的，但我要是得到你，他日帶到葉俊東面前，也能膈應死他，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