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煎熬又漫長的三天，護士說家長可以跟病人視頻通話。

賀家的人都來了，竇薇兒以為會看到能吃能喝就是想爸爸媽媽的孩子，結果屏幕上出現的小孩，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管，手上上到都是管子電線，左右都是運轉的機。

州州臉上毫無生氣，和之前那活蹦跳的男孩判若兩人。

竇薇兒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賀老夫人和沈夢低低地泣，賀長居一個五六十歲的老爺們都忍不住眼眶泛紅。

「州州，州州……」竇薇兒拿著話筒不停地喊，州州木偶似的毫無反應，竇薇兒轉頭問護士：「他怎麼不回答我？」

護士道：「可能是沒有力氣說話，你們說點鼓勵他的話。」

「州州，爸爸和媽媽在外面等你出來，你要早點好起來，等你好起來了就能見到爸爸和媽媽了，爺爺，還有太、姑姑都在外面等你呢，等你出來了，我們一起去園好不好？我們去看大老虎，看大熊貓，還有州州最喜歡的孔雀……」

沈夢回過神來，一把搶走竇薇兒手裏的話筒，「州州，我是，州州……」一句話沒說完，泣不聲。

州州了，然後所有人就聽到話筒里傳出他小貓一樣弱小的聲音，「媽媽……媽媽……」

竇薇兒心都酸了，搶過話筒對州州說：「州州，你要勇敢，媽媽就在門口等你，哪裏都不走，等你出來，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等你好起來，媽媽給你買你最喜歡的玩，給你吃兩個雪糕好不好？」

竇薇兒說了很多，州州卻不再說話，也不再，甚至眼睛都閉上了，護士說州州睡著了，才結束了視頻。

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明顯的難過和心疼，沈夢哽咽出聲，一想到大孫子那麼虛弱地躺在裏面，承著病痛的折磨，面對冷冰冰的醫療械和冷冰冰的醫生護士，就心痛如絞。

再想到兒子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來看孩子，卻是去看竇薇兒，沈夢更是怒火中燒。

「都是你！」沈夢忽地推了竇薇兒一把，「州州變這樣，都是你的錯！是你！」

竇薇兒沒想到沈夢說手就手，沒防備，被推得往後趔趄一步，腳底又一，重重跌坐在地上，尖銳的疼痛頓時從骨頭上傳開，痛得一時爬不起來。

賀際帆也沒想到母親會當著大家面的就上手，想阻止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竇薇兒在自己面前摔倒。

他又氣又心疼，趕彎腰去扶竇薇兒。

「媽，你講點道理好不好？要說責任，你也有責任，你當時也同意州州跟薇兒出去玩，現在出了事就怪在薇兒一個人頭上，你這分明就是推卸責任。」

「我推卸責任？賀際帆，你可當真是我的好兒子！」沈夢怒不可遏，「你是州州的親爸爸，你不心疼他就算了，還護著這個兇手！」

「媽！」賀際帆心有怒氣，卻不好對著母親發出來，沈夢認定竇薇兒是罪魁禍首，聽不進任何解釋。

他摟著竇薇兒，臉鐵青。

竇薇兒眉頭鎖，想說什麼，張了張，什麼都沒說出來，覺得有點不對，臉上的眼可見地消失。

「要是州州有個什麼……你搭上這條賤命都賠不起！」沈夢指著竇薇兒的鼻子，對自己推倒的事毫不覺愧疚。

「媽！」賀際帆忍無可忍，「薇兒是我老婆，就算有錯，後果也是我來承擔，州州要是有意外，我就把命陪給他，這樣您滿意了嗎？」

賀際帆這話說得嚴重了，他也是故意這麼說，母親太過分了，當著他的面這麼輕賤竇薇兒，不知道背地裏是怎麼對的。

「你……」沈夢被氣到，對竇薇兒的厭惡越發深刻，轉頭惡狠狠地看著竇薇兒：「你究竟使了什麼狐手段？讓我兒子這麼相信你？他現在連我這個媽都不放在眼裏了，你心裏是不是很得意？」

「行了，都別吵了，外面那麼多人，不怕被人笑話。」賀長居眉心，率先往外走。

賀依依扶著賀老夫人跟著往外走，臨出門，賀老夫人回頭看了眼竇薇兒發白的臉，道：「你先回去吧。」

沈夢一看見就不消停，倒不如讓回去。

竇薇兒明白老人的意思，點點頭。

沈夢狠狠瞪了竇薇兒一眼，跟著出去。

賀際帆心疼地看向竇薇兒，「是不是摔疼了？」

竇薇兒搖搖頭，摔疼的地方痛已經有所緩解，只是……

覺得肚子有點疼，剛開是不明顯，現在越來越強烈，心底不安，正要跟賀際帆說，覺下流出一波溫熱的，的立刻有了。

今天穿了條卡其，低頭看下去，大側清楚起暈出一片紅褐的痕。

腦子裏快速過一抹什麼，竇薇兒抓住賀際帆的手，「……我流了……」

……

產科病房。

「胎兒暫時保住了，孕婦以後一定要小心，不能再摔倒，也不能做劇烈的運，盡量臥床休息，保持心愉悅……」

產科醫生叮囑了許多，最後道：「有什麼事按呼鈴。」

「謝謝醫生。」竇薇兒訥訥地道謝，腦子還有點轉不過來。

懷孕了？

不久前做了B超，醫生說已經有孕快兩個月，仔細回想，這個月該來的月經確實沒來……

竇薇兒著平坦的肚子，不敢相信裏面居然有個小生命在生長。

賀際帆送醫生出去，再回來，竇薇兒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濃重的喜悅，從心裏不自溢出來的高興。

「薇薇兒，你……你現在覺怎麼樣？肚子還痛不痛？不？想吃什麼？我現在去給你買……」

「哥，瞧你高興那傻樣。」賀依依笑道：「和爸媽還不知道呢，我現在去告訴他們，他們一定很高興。」

沒一會，沈夢和賀老夫人過來。

賀老夫人自然很高興，看竇薇兒的眼神多了幾分喜歡和溫和，沈夢依舊拉著一張臉。

「我就說是故意害州州，你們還不信，現在總不能說我是胡說的了吧，肚子裏有了孩子，就更有理由加害州州了。」

沈夢就是看不慣竇薇兒恃寵而驕的狐樣，有了孩子又怎樣？

可能是討厭一個人，連帶著會討厭一切跟有關的事和人。

「有這麼心狠手辣的媽，這孩子將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沈夢的話，讓賀際帆臉一下子冷下來，「媽，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被兒子撂了臉，沈夢緒激起來，「蛇蠍心腸的人，能生出什麼好東西！」

「媽薇兒肚子裏的是您的親孫子，我不求你疼他，只求您留點口德！」

「阿帆，你居然這麼跟我說話！」

「媽，所有人都知道您不喜歡薇兒，但您不需要每時每刻都針對薇兒來表達您的不喜歡，是我老婆，我念在您是我媽的份上一再忍讓，現在懷孕了，您連孩子都不放過，實在我心寒！」

「好了，都說兩句。」賀老夫人發話，「薇兒現在懷了賀家的骨，小夢以後說話注意些，怎麼說都是你的孫兒。」

「我不承認，我的孫子只有州州一個，不要什麼阿貓阿狗生的都拿來給我當孫子。」

「小夢，這就是你作為沈家千金和賀家主母的修養？」賀老夫人語氣嚴厲。

沈夢異常固執，「修養也分人，對有些人本就不用跟有修養，反正，我的孫子只有州州一個，將來還有阿霄媳婦生的孩子，其他人生的，我不認。」

沈夢這麼討厭竇薇兒，也有當初時影的功勞，人一旦對某個人形負面的看法，就很難再改變，那個人不管做什麼都是錯。

賀老夫人搖頭，對這個兒媳婦很了解，知道沈夢鑽了牛角尖多說無益，便不再說什麼。

「媽！」賀際帆終究是沒忍住，他指著竇薇兒的肚子，怒道：「薇兒肚子裏的，是我的親骨，您的親孫子，親孫子您不疼，偏要去疼別人家的孩子，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話一出，不僅沈夢愣住，竇薇兒和賀老夫人同樣愣住，三人盯著賀際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沈夢問：「什麼別人家的孩子，誰是別人家的孩子？」

賀際帆深吸了口氣，道：「你們疼州州，我本想把這件事悶爛在心裏，把州州當養子養著，賀家不缺他一口吃的，可是媽，我不能任由您這麼本末倒置，繼續糊塗下去。」

「你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沈夢聽不明白賀際帆的話，或者是不願相信。

「州州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時影當初懷孕三個多月的時候孩子胎死腹中，瞞了我們，州州是花錢從別人手裏買來的孤兒……」

「不可能！」沈夢打斷他的話，「你胡說，州州剛出生那會兒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是你孩子？」

「媽，這種事，我有撒謊的必要？就算我撒謊，如今科技這麼發達，一驗就穿幫，您要不信，可以去問小玉，這件事他也知道，當初我做親子鑒定就在京和。」

賀老夫人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抓著賀際帆的胳膊，「你說的是真的？」

「，對不起。」賀際帆心有愧疚，一直不說出實，除了為竇薇兒，也是為了，老人那麼疼曾孫子，要是知道疼了兩年多的曾孫子本不是自家孩子，該有多失傷心？

現在竇薇兒肚子裏有了賀家的骨，老人家多能得到些藉。

沈夢跌坐在沙發里，一臉了打擊的頹喪。

賀依依賀長居差遣過來看看竇薇兒的況，沒想到一到門口就聽到這麼勁的消息，趕折回去告訴賀長居。

「什麼？此話當真？」賀長居本能地不信。

「我騙你又沒有好。」賀依依道：「大哥親口說的，絕對假不了，而且現在親緣關係已經做不了假了，大哥說程大哥也知道，你實在不信，把程大哥過來問問就知道了。」

正說著，程如玉兩手兜晃過來，「我聽見你們在說我，要問我什麼？」

賀長居瞇著眼睛把程如玉從頭到腳審度了一遍，程如玉被他看得後背發，「賀叔叔，怎麼了？我應該沒做什麼惹到您老的事吧？」

「過來。」賀長居說了這話，朝走廊的盡頭走過去。

程如玉疑地看向賀依依。

賀依依聳聳肩。

程如玉跟上賀長居的腳步，賀長居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點了煙，吞雲吐霧了一陣，才開口：「州州不是賀家的孩子，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程如玉一愣，「您知道了？」

賀長居看向程如玉，眼神犀利。

程如玉嘿嘿一笑，轉移話題，「醫院不讓煙，被逮到，您要被說的。」

「你倒是跟阿帆穿一條子穿得開心。」賀長居意味不明。

程如玉陪著笑臉：「從小一塊長大的，他有所託，我還能不照辦？」

「哼！」賀長居冷哼，「這件事除了你和阿帆，還有誰知道？」

程如玉答得利索，「博淵兩口子也知道。」

賀長居默了片刻，「行了，忙你的去。」

「那我走了。」程如玉拔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