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雖然謝遲說服了皇帝日後仍住在宮中,但眼下,皇帝仍打算在行宮多住些日子,因為行宮的氛圍總歸輕鬆一些。
“若今年冬天冷得不太早,父皇可能是想在這兒過個冬了。”謝遲在用晚膳的時候這樣告訴葉蟬。
葉蟬聽完後實實在在地打了個哆嗦,因為冬天山中真的很冷。不過也想想也罷,冬狩來郢山住帳子的日子也會過了,住在行宮裡總歸還是比帳中要舒服不的。
於是說:“父皇高興就好。他年紀大了,由著他的子吧。”
謝遲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到時你和孩子們若覺得冷,就多在屋裡待著,反正在行宮已住了這麼久,我估計孩子們的新鮮勁兒也過去了。”
葉蟬一怔:“那你呢?”
謝遲啞笑:“肯定會一直忙著,另外我也打算多去陪陪父皇。我總覺得他近來時常心不錯,也時常鬱鬱寡歡,大概是還有些顧慮。”
“應該的……”葉蟬頷首應著,但心裡稍微有那麼點小失落。
因為謝遲近來實在是太忙了,忙到都不太見得到他。當然了,也知道他忙的都是正事,可自也盼著他能趕閑下來啊。現下一聽,他卻是還要忙上大半年呢。
葉蟬心很複雜,一面希他好好忙,希他現下當個好太子好兒子,日後當個好皇帝;一面又自私地想讓他多陪陪。
謝遲於是又吃了兩口飯,就察覺到了旁邊安靜得不對勁:“小蟬?”他抬頭看了看,緩出一笑:“沒事。”
覺得這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為確實都是正事嘛!
可是架不住謝遲看懂了。然後,他從桌下踢了踢:“不高興了啊?”
“……沒有。”葉蟬搖頭,謝遲嗤地一笑,還說沒有?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只加快速度把手裡的飯吃完了。然後他一宮人來服侍漱口,葉蟬就懵了。
宮裡的規矩,到底還是比府裡嚴一些。東宮裡太子是一家之主,一起用膳時太子如果吃完了,不管是妻妾還是孩子,就都不好再了。
同理,若是這個太子妃跟妾室或者孩子們一起用膳,擱下筷子時,別人便也不能再吃了。
——這條規矩,謝遲和葉蟬都是進宮之前就聽尚儀局的人說過。不過他們當了這麼多年夫妻,解決這點問題本就不在話下。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是誰吃的快一點也無所謂,吃飽之後就讓宮人盛碗湯慢慢喝就。等、或者等孩子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再放下湯碗,大家就都舒服。
所以這會兒,沒吃飽的葉蟬有了一種類似於“起床氣”的怨惱,大概可以稱之為“氣”!
謝遲便笑看著冷著臉青釉過來服侍漱口,待得漱完,他忍著笑手牽的手:“走,我們進屋去。”
葉蟬也沒吭氣兒,就跟著他進屋了。待得繞過屏風,他忽地轉到後,一把將擁住:“乖啊,一會兒宵夜多上一些。我知道近來陪你了,今晚咱們好好多在一起待會兒。”
“……”葉蟬的氣就全泄了。
低頭執起他環在面前的手吻了吻,囁嚅道:“不用,你去忙你的吧,等你忙完再說。”
“沒那麼急。”謝遲從頭頂上吻下來,嗅到了一桂花頭油的淺香。
他說罷就擁著走向了床榻,兩個人什麼也沒做,只放下了幔帳,在床帳裡溫存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他們確實已經有好一陣不這麼好好說話了。這不止讓葉蟬心裡不是滋味,謝遲也總覺得生活裡了些什麼。
一起過了這麼多年,他們真是無話不談地相慣了。早先沒當太子的時候,他偶爾會恍惚地覺得,雖然偌大的郡王府都是他的府邸,但是進了正院才會真正到是回了家。後來到了東宮,連爺爺也不能時常見到了,他就更加覺得有的地方才是個家了。
這陣子他忙得焦頭爛額,回到的住的時候,常常已經睡。所以近來謝遲過得也不自在,覺被迫忽略了很要的事。
於是現下這麼無所事事地躺在這兒說說話,兩個人都覺得無比幸福。葉蟬倚在謝遲的臂彎裡,說完近來的趣事說近來的好吃的,說完近來的好吃的說孩子們的事。
說完孩子們的事,突然想起來:“咱之前求籤的時候……簽文說咱命中有個兒,只是命數貴不可言所以才一直沒來。現在你都當了太子了,是不是該來了啊?”
“嗯……”謝遲仰面著床帳,沉了一會兒,道,“興許要等我登基之後。”
葉蟬:“……”
這麼嚴格嗎!
皇帝直接生下的兒,和太子時期就有的兒,有什麼區別啊!
葉蟬戚戚然了自己的肚子,心道姑娘你怎麼這麼挑!我們雖然還沒到那個萬人之上的位子,可是早晚會的啊!而且你現在來,我們也還是會好好寵著你的啊!
當天夜後,葉蟬想著兒,跟謝遲好生“努力”了一下。
在這方面,他的勁頭一直比足。多半時候,也就能接他三兩個回合的招,再往後就不了,會哭天搶地地求放過。
但這回儼然不一樣,對兒的迫切期待使得葉蟬咬牙堅持,以至於最後一回時,謝遲摟著直笑。
他邊努力邊笑邊哄:“這事有命數在,我覺得你自己著急沒用。”
葉蟬:“盡人事,聽天命!”
謝遲:“行行行你說得都對……”
於是第二天早上,太子妃沒能起得來床。
第三天,還是沒能起來。與此同時,有些風聲從清涼殿中飄了出來,隨著夏末的暖風一起往山下散,有意無意地慢慢飄進了宗親朝臣們的耳中。
人們便逐漸聽聞,陛下似乎有禪位太子的打算。這個說法一石激起千層浪,惹得郢山一帶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連帶著安也開始盪。
話是皇帝著人散開的,但因此要更加忙上一陣的,顯然還包括謝遲和葉蟬。
葉蟬在行宮中所住的錦華宮因此被踏破門檻,自巫蠱案後因為各種顧慮而不敢來走的各府眷絡繹不絕地來了。這搞的葉蟬在第三日時不得不撐著沒好全的腰痛起了床,強行掛著滿臉的笑見們。
這般撐了有好幾日,後來腰疼慢慢好了,但累得神不大行了。葉蟬就又人閉了宮門,未來兩日誰也不見,稍稍地躲了一下清淨。
山下,五世子謝遇聽到行宮裡傳出來的話後,也已經不安了好幾日。
最讓他不安的,是他不清這話究竟是有人在設計給太子下套,還是皇帝的意思。若是前者那不要,他作壁上觀就好,反正他不得太子倒楣。
可若是後者,那就糟糕了。他和太子已經惡多年,若太子再提前登基,還能有他的好?他簡直能看到五王府世子位易主的那一天。
這是最要命的,也是他先前沒料到的。近兩年,他父王的子已經不太行了,他一邊擔憂,一邊也有那麼一點淡淡的慶倖。因為只要父王在今上還在世時故去,承繼這親王位的便一定是他,來日新君登基覺得他礙眼也晚了。
廢一個世子,可比廢一個親王要簡單太多。
謝遇心裡越想越急,但話說回來,他也不能真盼著自家親爹早死。正妃石氏瞧著他也急得很,幾度言又止後,到底開口說了:“要不……我去跟太子妃多走走?”
石氏想,先前兩家是已經惡很久了,可俗話說見面三分。從現在開始和太子妃多走,就算太子在三五個月後就登基,也得給他們留點面子不是?
謝遇心裡卻覺得這主意不管用。但說不管用,他又想不出什麼別的管用的點子。
於是沉悶了良久之後,謝遇點了頭:“行吧。你恭敬一些,跟他們服個。”
先服個也不虧。若這風聲並非皇帝放出,而是有人在給太子設套,那若此計得逞,太子當真被一舉擊倒之時,他們再躲遠也不遲。
反正現在圍在太子邊的人那麼多,一旦太子出事,也都會作鳥散的,不差他們一個。
石氏聽罷就讓人去著手備厚禮,著意說了都要一等一的好東西,必要一舉顯出恭敬才好。
安城裡,謝逢從宮中當完值回府後,一進府門就看到四個孩子都跑了過來:“爹!”
“怎麼都出來了?”他笑著把最小的兒抱了起來,才不到兩歲,還不太會說話,就指著裡頭說,“娘和姨娘……”
謝逢抬頭一瞧,才注意到胥氏和南宮氏也都出來了,正在次進門那兒看著他。
他於是把孩子放了下來,讓他們先去玩。這四個孩子裡兩個兒子是胥氏生的,兩個兒是南宮氏的,但素日都跟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姐妹一樣。看出大人們有事,他們就手拉著手一起往後頭跑了。
謝逢走向胥氏和南宮氏:“怎麼了?”
一妻一妾相視一,然後胥氏先開了口:“行宮裡傳出來的話,你聽說了麼?”
謝逢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指的是什麼話,點了點頭:“聽說了。”
接著就聽南宮氏道:“我和胥姐姐商量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怎麼辦好,只能等著你回來……”
謝逢嗤地一笑,心說怪不得你們倆眼下都青得跟挨了拳頭似的。
而後三人便一起進了正院,到胥氏房裡去說話。胥氏和南宮氏都說,聽聞陛下要禪位,不知是喜還是憂。
照理來說,他們府和當今太子關係好,等到太子繼位,他們的苦日子就算到頭了。可是,那似乎得是今上不在了才行。
如今今上要禪位,那也就是說太子登基之後,還得顧念他的看法、顧念從前的事,那會不會新君也要接著著他們?
謝逢當年的事,可以說是個冤案。可平反這種事,若新君繼位後不立刻著手開始做,而是反過來繼續他們些年,那就等同於新君也默認他是有罪的。
這樣一來,日後就算今上殯天,他們還能不能翻,也不好說了。
為這事,胥氏急,南宮氏更急。南宮氏膝下是兩個兒,封位是們一生的依靠。謝逢不翻案,們連個縣主也混不到。
謝逢聽們兩個說完,就逕自沉了起來。二人等了等,南宮氏面急,胥氏便替把話說了:“我們覺得,這事大意不得。咱們家裡頭的男孩子還能自己掙前程,但兩個姑娘還是得儘快有個封位才是。若不然兄弟護得了們一時,也護不了們一世——這份不尷不尬的,萬一來日一道旨意把們嫁出安呢?再想護著們不也鞭長莫及?”
目下宗親們都沒什麼正經封地了,親王們也沒法在自己的封地上位兒挑夫婿。那就只能儘量讓們都嫁在安,日後好有個照應。
但宗室的婚事,往往也不是當爹的就能說了算的。
謝逢聽罷又悶了會兒,搖了搖頭:“不會的。如若陛下禪位,我的前程是不好說。但太子殿下……總還是會顧及著點家裡。”
謝遲是顧念分的人。他管謝遲了這麼多年的哥,他心裡有數。
胥氏點頭:“你若說得這麼肯定,我們就聽你的。可還有一樣就是……你瞧我們要不要跟東宮走一二?”
打從謝遲當了太子之後,他們之間走是很的,不論是謝逢和謝遲還是們和太子妃。
這主要是因為謝逢怕給謝遲惹麻煩,但現下的形不太一樣了。
陛下既然連禪位的主意都能打,那說明謝遲在他眼裡已經是不可搖的儲君。他們就算不被皇帝喜歡,日常有個走大概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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