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憑欄
沈氏京城的事, 幷沒激起太大的波瀾。
自傅德明朝爲相, 齊州和京城往來互通消息,這條路早已走得慣, 雖說兵馬一時半刻沒過去, 但途中何太平、何安穩、何藏著患,傅家那織得細如蛛網的暗綫已然探得明白。
憑著這般鋪墊, 護送沈氏安然京,不在話下。
攸桐的母親魏夫人年前送出閣,過後又往傅家做客, 住了幾日, 趁著傅家護送的便利,與一道回京,相安無事。
傅家設宴時, 凡有客問起沈氏,得知相爺夫人進京, 自是贊不絕口。
但回到府裡,各自關上門, 難免暗暗議論,覺得傅家的風向已慢慢變了。
從前傅德明主政永寧,各文臣皆敬重臣服, 沈氏坐鎮宅, 也是風頭無兩, 出了府便是坐上貴客, 在府裡也是掌家主母, 無人能與之爭鋒。齊州外的眷,倘有求著辦事、打探消息、想拜老夫人的,都須先來沈氏這兒。
如今傅德明遠赴京城,傅德清接手高位,傅煜又是戰功赫赫、鐵腕謀略過人,文臣武將皆敬服於他父子。握著實權兵馬的節度使,皇帝都須忌憚三分,相爺又如何比得上?宅裡田氏雖早逝,長媳韓氏卻能幹周全,外諸事打理得當,幾乎取代了昔日沈氏的位置。
那二媳魏氏更不必說。
當日傅煜迎親的陣仗令全城百姓津津樂道,能和離走出傅家,又被風迎娶回來的,數遍前後幾十年,齊州城裡也隻此一人而已。
——可見在傅煜心裡占了何等要的位置。
而傅煜名震邊塞,手握兵權,鋒芒幾乎蓋過傅德清父子,他的妻子誰敢不敬?
比起喪夫寡居、無兒傍的韓氏,魏氏雖不管宅之事,卻有個頂天立地的夫君撐腰,真掂量輕重,比韓氏更不好招惹。
是以眷往來之間,對攸桐更添幾分客氣。
攸桐兜兜轉轉,耽擱了近兩年的時,終跟傅煜重聚一,豈能不珍惜?涮坊的事由許長青兄弟打理,由杜雙溪和春草盯著,這兩日忙著設宴赴宴,行間亦守著南樓夫人的份,不驕不躁,周全待客,和睦妯娌。
這日到傅瀾音的婆家秦府設宴,攸桐豈能不去?
……
自打去歲臘月婚,傅瀾音嫁爲人婦,也滿一年了。
有位高權重的父兄撐腰,出閣後頗得婆母妯娌容讓,過得甚是舒心。春來踏青、夏日游山、秋朝獵、寒冬玩雪,因跟秦韜玉青梅竹馬、年相,如今正是裡調油的時候,日子頗爲滋潤。
因前日傅瀾音回府時,說想吃杜雙溪蒸的糕點,攸桐便特地帶上,早些過去給。
誰知秦家庭院相見,傅瀾音那臉委實驚訝。
——明明前兒來赴宴時臉紅潤、神采奕奕,今晨卻跟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沒甚神,面也稍稍蒼白。若不是臉上帶笑,一副心緒甚好的模樣,攸桐幾乎以爲是跟秦韜玉鬧脾氣,累及了。
擱下裝糕點的食盒,轉便扶著,「子不舒服嗎?別是著涼了吧?」
「沒有的事,只是胃口不好,老泛酸。昨晚貪涼多吃了點,結果吐了兩回,整宿都沒睡好。」傅瀾音看那擔憂模樣,失笑,瞧了眼跟在後面的煙波等人,神稍稍忸怩,示意丫鬟僕婦留在外間,拉著攸桐便往室走,口中道:「跟我來,有件事要告訴你。」
腳步輕快,語氣然興,委實不像染病之人。
且看面雖蒼白,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攸桐大抵是第六顯了申通,心裡猛地竄起個念頭,雙眸睜圓。
「你不會是——」
「噓!」傅瀾音一把捂住,快步走到裡面,才低聲音道:「你別嚷呀!」
攸桐因這反應,愈發篤定,驚喜道:「真的嗎?請郎中診過脈了?」
傅瀾音抿著笑,點了點頭,一隻手拂過平坦的小腹,小聲道:「昨晚吐得難,今早便請郎中來瞧,說是……喜脈。我都沒想到這茬,聽到消息,差點嚇待了。」
「這是好事啊!除夕那晚祖母還念叨,說抱著曾孫了,就只差個曾外孫呢。誰知你這般不說,這就給老人家添喜。這邊老夫人知道嗎?那樣疼你,得知消息定能高興壞了。」
「還沒說呢——」傅瀾音面窘。
攸桐不解,「怎麼,有難呀?」
傅瀾音遲疑了下,附在耳邊低聲道:「郎中說,脈象若不滿月,不大顯,算來是臘月初有的孕,那會兒還在國喪……我怕稟報祖母,老人家一高興,會走風聲,才瞞著沒提的。這事兒就郎中和的丫鬟知道,回頭最多告訴他。」頓了一下,挽著攸桐的手,強興,「可我實在高興,若不跟人說,怕是得憋死了。你可得幫我瞞著!」
說到末尾,眉眼彎彎,滿面都是歡欣。
攸桐爲高興,也知的顧慮。
國喪裡宦之家宴樂嫁娶,雖說齊州天高皇帝遠,未必都遵著來,也有不喪期懷孕的喜事傳出,但秦家這等裡仍頗爲收斂。宴樂之事便罷,傳出去也無妨,這卻是關乎床幃的,被人拿著背地裡議論,傅瀾音初爲人婦,臉皮子薄,哪裡掛得住?
遂莞爾笑道:「放心。不過這樣的好事,你打算何時報喜?」
「過一陣吧,到時候就說是臘月底有的。」
攸桐頷首,瞧面蒼白,猜昨晚折騰得夠嗆,怕是整宿都沒睡好,趁賓客未至,先扶在榻上躺會兒。
傅瀾音雖疲累犯困,卻爲這消息興忐忑,哪裡睡得著?
姑嫂倆對坐說話,攸桐百般叮囑,提醒有了孕就該格外留意,飲食起居都得心,萬不可再貪涼食,鬧到夜裡難的地步。傅瀾音自是應承,又說年失慈,邊固然有僕婦照看,到底頭回經歷,想讓攸桐多過去走,陪著。還說最近胃口刁,邊那位僕婦的廚藝不及杜雙溪緻,用飯時總沒滋味。
攸桐赴宴畢,還特地往梨花街一趟,去尋杜雙溪。
……
梨花街的院裡,此刻菜香四溢。
年節的頭幾日生意冷清,攸桐瞧衆人忙了整年,便給了半月的假。夥計們各回住,許長鬆兄弟各有家室,就隻杜雙溪落了單。在梓州時便已是孤一人,父親過世後兄嫂刻薄,無需眷,便安然留在齊州。
今日閒著無事,便做些新鮮菜式來嘗。
聽見攸桐造訪,杜雙溪頗爲意外,忙迎出來。便見院門開,攸桐抬步而,青挽髻,斜了支赤金簪,細珠流蘇垂落下來,襯著青的兩鬢,高華之外別有靈。那裳也是上等錦緞裁剪,金銀綫綉,貴麗奪目。不變的是那從容氣度,黛眉之下杏目含笑,一如往常。
看來重回傅家的這陣子,過得頗爲順心。
杜雙溪解了圍,請奉茶,玉簪便將備的禮予照顧起居的僕婦。
那僕婦先前也曾伺候過攸桐,知道這兩位雖份懸殊,卻是相投的好友,不待杜雙溪吩咐,便去廚房,將新出鍋的菜式端上來請客人品嘗。
攸桐自是歡喜,嘗著小菜,先說了想請杜雙溪隔日去傅瀾音那裡,幫著做些開胃菜的事。
杜雙溪豈會拒絕?
當日在魏建府上時,不過是個小廚娘,雖有滿本事,卻不會討主家歡心,雖能糊口,過得卻也苦悶。到了這裡,掌著涮坊的後廚,積攢了許多家不說,而今能住著獨門獨戶的小院兒,閒暇時鑽研些緻菜,配著涮招徠顧客,算得上是頂梁柱。尋常起居時,幷不比齊州城的殷實人家遜。
這背後有的能幹,亦有攸桐的賞識、秦良玉的相助。
且傅瀾音雖出高貴,卻無門戶見,嘆服於杜雙溪的廚藝,頗爲客氣。孕後胃口刁鑽,杜雙溪樂意盡一份力,自是爽快答應。
因提到秦家,便又提起秦良玉來。
攸桐這才知道,婚的那晚,秦良玉曾去過京都坊,沒帶秦九,隻拎著一探酒。
彼時夜已深,公子錦如玉,神黯然。
杜雙溪與他相識甚久,即便那位不言不語,憑目神,也能猜個大概,便陪他喝到半醉,而後人尋了秦九,帶他回府。之後秦良玉銷聲匿跡,據說是外出尋訪藥材去了,不知歸期,年節裡沒回府。
杜雙溪點到即止,攸桐也沒再深問。
回到府裡,忙碌如舊。
這一日初春天暖,傅瀾音難得有半天空暇,便回府裡找兩位嫂子說話——先前傅家設宴時賓客太多,韓氏和攸桐都忙著招待賓客,沒能盡興說話。到秦家設宴時,傅瀾音既是主家夫人,又因神不濟,形相似。
而今聚到一,圍坐在南樓裡,閒談間瞧著小廚房裡忙碌備菜,甚是舒心。
沈氏離開後,東西院的隔閡暫且消弭,長房的幾位妯娌在傅家基尚淺,不像沈氏得而復失、新意難平,見韓氏和氣周全,也都認了二房掌權的結果,相得還算和睦。攸桐記著傅德清的叮囑,便遣玉簪過去,說南樓裡備了涮,請幾位嫂子過來一道嘗嘗。
那幾位恰巧也都在,便過來湊個熱鬧。
滿桌菜擺齊全,雖無麻辣刺激味蕾,鴛鴦鍋裡的酸菜和菌湯也能勾人饞蟲,又有夏嫂備的幾樣緻菜肴,雖不及宴席的菜名貴,勝在味。衆人吃得滿足,待長房妯娌回去,剩下姑嫂三人坐到傍晚方散。
晚飯已無須費力,周姑帶了幾位僕婦,忙著清掃戰場。
攸桐喝了點酒,趁著晚風還不算太冷,到雲樓上去散心。
日西傾,巍巍地挑在山頭,金芒迅速衰弱下去,換餘輝的紅,鋪在亭臺樓閣間。傅煜從校場回來時眉頭鎖、臉沉肅,到書房擱下東西,想著那位逃遁回魏建帳下的叛徒的消息,心裡更覺煩躁,連盔甲都沒換就折出門,奔南樓而來。
到得附近,瞧見落日下憑欄而立的人,眉頭才算稍稍展開,腳步一轉便往攸桐那邊去。
到得近前,那位顯然是倚欄出神,沒聽見靜,唯剩袂輕搖。
而周遭的空氣裡,浮著極淡的酒氣,摻雜梅花的暗香。
晚風微涼,傅煜瞧著樓臺上的裊娜背影,隨目遠,但見遠平林漠漠、青煙如織,晚霞煙嵐漸淡,青山的廓亦變得模糊,天地融在淡青的暮裡,寧靜疏曠。像是掛在側間的那副山水。
報紙箋上的字句淡去,腦海裡殺伐的舊影亦暮,那煩躁漸漸平息。
他吐了口氣,緩步踱到邊。
鄭茹蘭有一個秘密,每天入睡後都會穿進一隻貓的體内。至於飼主,正是性情乖張的權臣首輔魏楚銘。是夜,她昏昏欲睡地蜷縮在那人的膝蓋上,感受指尖輕撸下颌,舒适地打起了呼噜。正在部署大典的魏楚銘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小家夥,忽道:“看樣子雪兒困了,這事明日再議。”天下皆知首輔府中有一隻貓兒,白毛勝雪,受寵無比,比很多個名門小姐都尊貴得很。直到有一天,貓兒突然失蹤了,整個盛京城自此掀翻了天。鄭茹蘭知道了太多的事,爲了避免殺人滅口,小心翼翼地捂緊了自己的小馬甲。後來,首輔大人不知上哪打造了兩隻毛茸茸的貓耳朵,讓盛京的女子戴上逐一試過。鄭茹蘭:……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 女主佛繫非小白花,純正甜寵文。 ◆ 架得很空,民風開放且各朝大亂炖,勿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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