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勸解完后, 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夫君是惡是善，心如何，路人沒有資格來評判，我只知道, 在我眼里, 郎君就是最好的。”

 他并非是惡魔，他就是自己頭頂上的太。

 說完, 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指尖，拉著他的手一同放了下來, 再度看向跟前的夕。

 沉下的廓已經到了山頂, 山頂端部似是一把利刃, 將那顆燒火的火球, 割開了一條口子, 里面如巖漿一般的流傾泄出來，倒進了叢林之中，霎時之間，大半個天際, 芒四，金燦爛, 絢麗奪目。

 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落日，目不由出了幾分癡念。

 心中低念:“娘親, 你看到了嗎, 南國的山河, 確實如您所說, 很。”

 的頭還靠在他肩膀上, 跟前的夕景如何, 他兒沒去瞧，目定定地落在的臉上，看著天際的流在面上慢慢地變幻，眉眼之間的，彷佛又添了幾分，讓他不自的朝著慢慢靠近，當瓣小心翼翼地在的額頭上的瞬間，上傳來的及到了心底，那一刻的覺，倒像是兒時得到了某種自己想要的東西，心無比踏實和滿足。

 蕓娘正看得神，額頭上突然被親，很輕一下，并不重，卻莫名覺得有屢屢溫，靠在他肩膀的頭，下意識往他懷里蹭了蹭。

 他子后仰，索抬起胳膊將摟進了懷里，手指頭有意無意地著的胳膊，下顎懶洋洋地垂下來，擱在了的發上。

 的青，帶著一淡淡的清香，鉆鼻尖，堵在心口的那悶意不知不覺地已散開，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心緒也安穩了下來。

 他知道是想來哄他，倒沒料到，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且還歪打正著地說到他心坎上。

 最開始他娶回來，不過是被流言到了份上，覺得娶了也沒什麼可虧的，后來幾回相，拿和蕭娘子一比，簡直就是意外之喜，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許多。

 看似事事都毫不掛心，實則大智若愚，萬事都看得明白。

 這種覺，相得越久，越來越濃。

 而他對的態度，彷佛哪里也不一樣了，此時他心涌出了一陌生的暖流，懷里的這個人，他想同走一輩子。

 既然想真心要同過一輩子，那之前的有些打算，便要重新開始謀劃。

 不能同他一樣，陷這漩渦中來，也不能像他一樣，背負著不該承的名聲。

 到了江陵，他便將給王荊。

 讓去果州。

 等他查明一切，拿回屬于他的東西后，他便親自去果州將接回來。

 “好看嗎。”他低聲問，目這才抬起頭，看向跟前霞萬里的天際。

 山丘上突然起了一陣風，從臉上拂過，終于覺到了一涼爽，在他懷里仰起頭來應道，“好看。”

 “好看就多看會兒。”他難得這般散漫，放松地陪著看完整個夕落下。

 沒有了太，眼前天開始泛青，暮落下，他輕了一下胳膊，“帶你去個地方。”

 這荒山野林，又是黑燈瞎火的，能去哪兒。

 蕓娘疑，跟著他起，兩人從草地上起來，屁上沾了一堆的草屑，蕓娘起后，便手，“撲撲”地拍了個干凈。

 裴安一個大男人沒那麼多講究，倒無所謂，只扯住袍擺抖了兩下，手去牽，蕓娘卻突然盯著他的屁，“郎君，別。”

 他看著繞到了自己的后，手，“啪啪——”兩下，拍在了他脊椎骨下方的部上，“郎君上有草。”

 裴安:......

 的作雖不雅觀，卻有了幾分煙火之氣，這樣的作，也只是夫妻之間才能有的。

 兩人相識以來，對待彼此，都是盡量展現出了自己鮮的一面，相互尊重，相互諒，一個扮演好了夫君的角，一個扮演好了妻子的角，似乎都覺得對方作為自己的另一半，比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都在用心維持好這段婚姻關系，卻從未想過，兩人為何一定要如此維持。

 尤其是他裴安，他若不想，不過是一段婚姻，哪里需要他如此虛與委蛇。

 朦朧的念頭從腦子里一閃而過，裴安轉過頭，看向，“好了嗎。”

 “好了。”蕓娘替他拍完，剛立在他側，手便被他牽起來，快步下了山丘。

 適才這一跑完，蕓娘兒不知道隊伍此時在哪兒。

 他牽著走到了馬匹跟前，松了手，“一匹馬就夠了，你解開韁繩，它會自己去找衛銘。”

 蕓娘夸了一句，“那這馬兒還靈。”

 裴安先上馬，朝遞了手，“上來。”

 蕓娘坐上了他前的馬背，回頭一，見那馬匹，當真一揚蹄子，自個兒順著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蕓娘想起了母親曾被祖母繳收的那匹馬，扭著脖子回頭看他，頗有些顯擺地道，“我母親之前也有一匹靈馬，名閃電。”

 他手握住韁繩，將的半個子攬懷中，聽了名字，問道，“跑得快？”

 “嗯。”蕓娘點頭，“不僅跑得快，還有靈，每回母親帶它出去，都不需要栓，一聲口哨吹完，無論它在哪兒，半刻的功夫，必然會出現。”說著，神一轉，面上出了惋惜，又低聲道，“只可惜，父親死后，我和母親作為武將家屬，馬匹這樣的東西斷然不能再，被祖母繳收之后，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有沒有個善終。”

 他聽出了語氣的沮喪，心竟也覺得有些低落，不過是一匹馬，想要什麼樣的，他都能給找回來，“你要喜歡，我再送你一匹。”

 沒應他，突然想了起來，臉上的神愈發顯擺了，“等郎君到了果州，我就去找我表哥，母親說，我外祖父家的一片山頭，全養了馬匹，隨便拿出一匹來，都是一等一的靈馬，到時，我向表哥，多討一匹來，送給郎君吧。”

 裴安:......

 還真想喂他飯，他一笑，聲音拖長了道，“那為夫先謝過夫人了。”

 似乎完全沒聽出來他怪氣的語氣，“郎君不客氣，咱們是夫妻，不講究謝不謝的。”

 他彎一笑，不再吱聲。

 想養，就養著吧。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他沒告訴，他的外祖父顧震沒死。范大人臨死前，既讓自己去找他，想必他暗里也在謀劃些什麼。

 如此，他活著的消息，越人知道越好。

 兩人共乘一馬，漫步在林子之中，走過了夜幕前的那陣昏暗，待月一升起來，銀灑落，林子里又有了線。

 蕓娘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兒，兩人沿著道走了一陣，到了一視野開闊的地方，裴安從懷里掏出了一枚火焰彈，點燃后，沖著星點點的蒼穹，發了出去。

 火焰開，同煙花無異。

 亮熄滅后，沒過多久，只見對面山頭，也升起來了同樣的焰火。

 蕓娘知道，他應該是同人聯絡。

 “走吧。”裴安握住韁繩，拉了拉馬頭，帶著朝信號的方向奔去。山頭看著近，跑起來，很費時辰，小半個時辰后才看到了前方的火。

 蕓娘本以為是史臺的隊伍，越走近，越覺得不像，直到聽到了一聲吊兒郎當的男子聲音，“喲，這不是裴大人嗎。”

 蕓娘:......

 這聲音悉，驚愕地抬頭，便見側方坡上的一樹樁子下，站著一位穿藍布的公子爺。

 那流里流氣的模樣，也認識。

 那，那個土匪！

 蕓娘下意識地拉拽了一下裴安的手，這大晚上，他，他怎麼能一個人都不帶，闖進人家土匪窩。

 裴安一臉平靜，反而安地了的手，沖那人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死啊。”

 蕓娘雖然知道他們勾結在了一起，但只要是易，就會有反悔的可能。

 不排除裴安會被這群匪賊出賣，趁兩人說話，蕓娘趕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在了掌心。

 鐘清從土坡上往下一跳，一個踉蹌，沖到了兩人跟前，雙手拇指掛在腰帶上，笑著道，“我要是死了，誰替咱們裴大人賣命是不是。”

 說完，他目看向了旁邊的蕓娘，裂開角，熱地打了一聲招呼，“嫂子好。”

 今日在馬車，蕓娘可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說的那句劫人的話，眼皮一跳，躲向裴安的后。

 裴安抬起頭，盯著鐘清，臉一涼，“不介意你一個。”

 今兒裴安那一劍差點崩了他□□，鐘清如今還心有余悸，立馬收斂了臉上的玩笑，拱手正式行禮道，“屬下參見堂主。”

 蕓娘:......

 堂，堂什麼主.....

 “東西收到了？”裴安提步往前，牽著往營帳的方向走。

 “這幾年盧州向朝廷上報的銀，也就只有三，知州馬大人勾結商戶，雖進賬不，但不得不說，這回大方，五箱子全是金燦燦的元寶，看得出來是下了本，比咱們累死累活跑船一年賺的錢都要多，既然堂主如今在外面子這麼多，要不就辛苦您再去多跑幾回，賺點快錢？”

 鐘清說著，三人已經走到了營帳前。

 “參見堂主。”

 “參見堂主......”

 帳前一行人個個單膝跪地行禮。

 “這是子。”裴安逐步，轉將神呆愣的蕓娘從后拉出來，輕聲同道，“過來，給他們認個臉。”

 明春堂的人走的都是暗路，同他們打個照面，也算是認了份，往后要是有什麼事，隨時都可調遣人脈。

 “參見堂主夫人。”

 “參見堂主夫人......”

 明春堂幾乎都是江湖中人，豪爽干脆，聲音宏亮，震得讓蕓娘神一抖，不知不覺直了脊梁。

 這陣仗，倒是比小時候，和王家的公子和小娘子玩過家家，誰當祖母過癮多了。

 裴安看了一眼僵直的子，彎撈起的手，將掌心住的石頭，掏出來，轉扔在了地上，“都起來吧。”

 眾人拱手:“謝堂主。”

 裴安拉著走了過去，眾人讓出了兩塊最干凈的石頭。

 兩人坐下，其余人都圍坐在四周。

 鐘清席地坐在了裴安左側，繼續剛才的話，“這一路既然有堂主在，咱這次回去非得將戶部那楊老頭埋死在錢堆里，看他還念不念叨，一口一個沒錢，合著咱這兩年賺的，都被他埋土里去了？您知道這回他給了我多銀子嗎，整整兩個月的花銷，竟只給了我......”鐘清掰出了兩手指頭，晃到了裴安跟前，“就這麼點兒。”

 二十兩，他出去買幾壺酒，賭不到兩把就沒了。

 裴安不以為然，“二兩還不夠了你花？”

 鐘清:......

 鐘清角一，什麼二兩？他是人嗎，就他夫人上這一套裳，來說也要二十兩往上，他好意思說二兩。

 兩個月給他二兩，再讓他被程娘子待，別活了他......

 裴安看了他一眼又道，“也對，聽說你最近總是自個兒去外面買酒菜，逢人就說程娘子做飯難吃，這般用下去，二兩確實不夠。”

 鐘清臉一變，不就是看了一眼他媳婦兒，開了句玩笑，他至于嗎......

 鐘清神慌張地往后一掃，可此時最不想看到的人，還是出現在了后。

 程娘子手里提著菜刀，人未到，聲音先到，“看來確實是屬下廚藝不好，讓鐘副堂主挨了。”

 啃了幾天的生蘿卜了，再得罪下來，生的都沒了。

 鐘清頭皮一陣發麻，轉賠笑，“堂主開玩笑呢，程娘子做飯非常好吃，只，只要是煮了，什麼都好吃，真的，我一點都不嫌棄......”

 程娘子瞪了他一眼，沒理會他，走到了裴安和蕓娘跟前，躬行禮道，“程娘參見堂主。”

 裴安點了下頭。

 程娘子目慢慢地抬起來，好奇地看向了跟前的蕓娘。

 蕓娘自然記得程娘子是誰，那日衛銘說了，要給裴安當妾，見這般了過來，蕓娘也打探起了。

 雖是寡婦，年齡看起來卻不到三十，容絕，尤其是那一風韻，嫵十足。

 蕓娘握住裴安的手，突然一，往自己懷里拉了拉。

 他同自己說過，不想納妾。

 裴安:......

 “這位就是夫人？”程娘子沖一笑，再次拱手道，“夫人好。”

 蕓娘禮貌地點了下頭。

 程娘子早就聽說堂主娶了一位天仙般的人兒，聽鐘副堂主說起，那一個羨慕嫉妒。

 如今見到，倒確實不假。

 很。

 程娘子掃了一眼兩人，倒是第一次見他裴大人這般當眾牽著小娘子的手。

 這兩年，他就像塊石頭一樣，還以為他取向有問題呢，原來是眼高罷了。

 程娘子倒也好奇，堂主是怎麼哄媳婦兒的，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程娘子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突然笑著問裴安，“堂主上回給程娘買回來的那幾盒胭脂，程娘甚是喜歡，不知道下回堂主還能不能再給我帶些回來。”

 裴安抬目，一眼掃了過去。

 程娘子心虛，早就沒敢看他。

 蕓娘:......

 自認為記很差，但還是記得，親前，他將自個兒上他的馬車，為了套的話，曾信誓旦旦地同說過一句，“未曾收過，或是贈過他人件。”

 這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