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沒尾的三個字,李景乾卻知道在說什麽。
他給,和聖人給,就是不一樣的。
不知從哪兒了兩壇子酒出來,他遞了一壇給:“人心不長中間,總是有所偏好,我畢竟算是皇親。”
安?
寧朝仰頭喝了口酒,不屑地哼笑:“皇親又如何,想要大統領之位,不還得親自下場與我爭搶。”
也虧好意思說,若不是將那一池水攪渾,眼下大統領之位已經落到梁安城頭上了。
沒好氣地在邊坐下,李景乾道:“大人這是有恃無恐。”
先前不躲那飛來的鐧是,此時與他這麽說話也是。
“這不是侯爺您教我的嗎?”微笑,“人的不就是用來利用的?”
“……”著酒壇的手了,他沉聲道,“我道過歉了。”
“哦。”朝攤手,“又有什麽用呢。”
“你……”
“我看過梨園裏很多的班子,最有名的角兒也沒侯爺您會演。”
酒氣上湧,單手撐著下道,“直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你這般氣勢洶洶的武夫,是怎麽裝那樣弱的大夫的。”
輕哂一聲,李景乾下眉眼,突然就低低地喚了一聲:“大人~”
寧朝背脊一僵。
著酒壇轉過臉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眼裏陡然就帶了火氣:“你不死,真是難解我心頭之恨!”
說著,舉起酒壇就想砸他。
李景乾抬手穩穩地住了的手腕。
酒水晃,在壇子裏當啷一聲響。
“大人這麽恨我,是不是心裏還有我?”他問。
眼含嘲諷,寧朝道:“你做夢。”
有貓有狗有蛐蛐,都不會再有這個騙子。
失地垂眼,李景乾地道:“正好,反正我也已經放下了。”
“若明日再遇見今日那樣的險況,我不會再出手,你好自為之。”
“多謝侯爺提醒。”冷聲道,“侯爺也請多小心,我這人手段詭,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連你的命一塊兒贏了去。”
“寧大人厲害。”
“侯爺過獎。”
晚風吹拂,兩人一同坐在屋脊上沉默。
寧朝克製地喝了最後一小口酒,然後就將壇子放在了腳邊,轉回房。
李景乾一個人留在原,慢慢地抿著殘存的濃酒。
陸安四找他,終於順著酒氣上了房頂。
“主子。”他小聲道,“雲副將和胡副將與軍師吵起來了。”
第89章部將隻是部將
胡山和雲晉遠先前都是跟在蕭大將軍邊的,他們此次回京最大的目標,就是殺了寧朝為蕭北報仇。
原以為定北侯也是這麽想的,但看過今日的比試之後,兩人發現侯爺似乎有別的心思。
於是雲晉遠先鬧了起來,嚷嚷著要帶人回徐州,胡山也跟著起勢,覺得侯爺並未將蕭將軍的死放在心上。
正吵得歡時,李景乾抬步進了門。
“侯爺。”眾人氣惱未消,卻還是低頭行禮。
“雲叔麾下有多人?”李景乾淡聲問。
雲晉遠不解地看他一眼:“五百二十七人。”
“那回徐州走水路更快。”他頷首,轉頭對陸安道,“去問京運師借一條最大的船,三日抵岸載人。”
“是。”陸安應下就要往外走。
“侯爺?”雲晉遠傻眼了,“您這要趕我走?”
李景乾抬眼:“不是雲叔你自己想走?”
“我……”
“雲大人不過隻是一時急。”胡山鬱悶地道,“仇敵難除,您讓他老人家怎麽能安心。”
目轉向他,李景乾似笑非笑:“這是你的想法,還是雲叔自己的想法?”
胡山噎了一下,而後道:“為人部將者重在一忠字,蕭將軍有恩於我,卑職忠於主帥,難道也是罪過?”
“忠於主帥不是罪過,但不分主次地忠於舊主,便讓本侯有些心寒了。”李景乾漫不經心地拂袖。
原本被這兩人氣勢住的司徒朔,此時終於想了起來:“胡副將,為了救你,我們將軍千裏跋涉,折損親信十餘不說,還孤犯險,你不念此恩,倒還妄圖以舊主恩相挾?”
“卑職絕無此意!”胡山也急了,“但蕭將軍他……”
“蕭將軍於爾等有恩,與我卻隻算有過幾麵之緣。”李景乾打斷他,語氣漸冷,“當初收容爾等時,我可曾許諾過一定要替他報仇?”
雲晉遠和胡山皆是一僵,而後搖頭:“沒有。”
不但沒有,當時侯爺甚至還說了要他們放下執念。
“可是您分明也好奇蕭將軍的死因,分明也說這上京裏……”
“那是本侯自己的念頭。”他寒聲打斷胡山,“何時到爾等來脅迫?”
蕭北一事的確讓他有兔死狐悲之,他願意尊敬這位為大盛收複過失地的英雄,也願意承襲他的誌繼續東伐,但那不代表他得服從於這些人。
主帥就是主帥,部將隻是部將。
“要是覺得本侯不符合爾等的期,讓蕭將軍這一支的將士們失了,那爾等就回徐州,本侯替爾等開路。”
“要是不想走,就去各領二十軍,再行歸隊。”
迫之意如山傾頂,胡山和雲晉遠一時都噤了聲,雙眼無措地看向彼此,接著就低垂了頭。
李景乾拂袖就回了那簡陋的院子。
一天的比試本就讓人疲憊,再遇見這些煩心事,他隻覺得整個天靈蓋都疼。
隔壁還亮著燈,燈火明明,從花窗裏出來在地上落了斜的長塊。
李景乾站在外頭看了一會兒,莫名地就想起了江亦川。
江亦川不用帶兵打仗,也不用攻心下,他隻要有寧朝的喜歡,就能被照顧得好好的,連藥材都有人幫他種。
不要他打勝仗,也不要他為誰報仇,隻要他心裏有。
眼簾半垂,他安靜地站在外頭,看著窗上下來的人影出神。
外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李景乾警覺,閃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大人。”宋蕊站到了門前ᴶˢᴳᴮᴮ與說話。
寧朝開了半扇門問:“府中如何了?”
“一切都好,就是那位小郎君生了病,有些不吃藥。”
李景乾背抵著門扇,就聽的聲音帶著低笑傳來:“藥就是不好吃,誰會吃呢。”
“讓許管家照顧好他,我明日就回去。”
“是。”
人在這夏景園裏,心卻還在寧府上。
李景乾覺得煩躁極了,手指摳在門栓上,將漆木都摳得掉了屑。
於是最後一日的武試,寧朝發現自己的對手好像氣變大了。
鞭、、錘、抓、槊、套索,每一樣兵他使起來都帶著殺氣,嚇得與他對戰的兩個統領當場退試不說,還將周世殷的手骨給打折了。
寧朝見勢不妙,主替了徐若水與他對壘。
後果就是傷了他左腕,他傷了右肩。
“各位大人,點到即止,點到即止啊!”劉公公哎喲連天地上來勸,左看右看,無所適從,“您二位這般,老奴該怎麽同陛下代!”
順著手腕往草地上滴,李景乾臉卻依舊冷淡:“有什麽不好代的,就說寧大人武功蓋世,在下不是對手。”
“哪裏哪裏,侯爺比一日,籌木卻隻比在下一塊,該在下汗才是。”朝皮笑不笑。
六道題目,三道他拿了魁鑼,三道得了評判滿籌,簡直是沒把其餘各位當人看。
梁安城和徐若水一開始還互相看不順眼呢,到最後一場比過之後已經能蹲在一起聊天了。
“兄弟你幾籌?”
“二十六籌,你呢?”
“我二十五。”
兩人互道承讓,然後就蹲在一起仰那邊的兩位。
寧大人已經摘得了武試魁首,但看起來不太高興,敷衍地領了獎賞就走了。定北侯一共就比了十題,題題都是滿籌,但他看起來也不高興,與圍上去的王公貴族們敷衍一番,便也拂袖離開。
“不對勁。”徐若水了下。
“你也發現了?”梁安城激地道,“我早就說了,寧大人和侯爺他——”
“侯爺他,好像走錯路了。”徐若水接著就道,“回將軍府不是走北門更近些?”
梁安城:“……”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
寧朝肩上帶傷,滲了,坐上馬車想了一會兒,還是讓車夫先去找個醫館,免得回去人擔心。
然而剛在醫館隔間裏坐下,抬眸就見李景乾也跟著落了座。
“侯爺?”戒備起來。
對麵這人沒好氣地道:“上京最有名的醫館便是這懸壺堂,難不隻許你來醫傷,不許我來包紮?”
第90章耳不聰目不明
五層樓高的大醫館,人多又雜,若非說這人是跟一起來的,就未免有些自負了。
寧朝按捺下脾氣,拉住路過的藥詢問:“可還有別的空餘隔間?”
藥忙得滿頭是汗,將傷藥往桌上一放便道:“沒有了,這是最後一間,二位且先稍等。”
上藥的地方,又不是過夜的客棧,朝覺得自己應該放寬心。
可是,對麵這人的手一直在淌,珠一滴接著一滴地落在桌麵上,看著有些瘮人。
不由地皺眉:“侯爺自己就會醫,何必這般耽誤著。”
“寧大人難道沒聽過一句話?”他冷笑,“醫者難自醫。”
再難自醫,止總會吧?
寧朝左手拿起桌上的白布就朝他扔了過去。
一卷白布砸在懷裏,能清晰地到的暴和不耐煩。
但莫名其妙的,李景乾的臉竟還好了兩分。
他慢吞吞地用右手拿起白布,張咬開上頭的結,然後咬住白布的一頭,吃力地往左手手腕上裹。
本該是很簡單的事,但他居然能裹得七零八落,白布繞了兩圈,傷口還在外頭。
寧朝額角直跳。
出左手去,替他拿住了裏的白布:“鬆口。”
他依言鬆開,瞥一眼,淡聲道:“大人今日那鐵抓再近一寸,我這手便要廢了。”
“侯爺也不是什麽會吃虧的人。”惱恨地了自己的右肩。
“那麽多人都在旁邊看著,我總不好給大人放水。”
“在下也是一樣。”
所以又有什麽好記恨的?
重重地吐了口氣,李景乾看著纏繞白布的作,悶聲問:“你回去也要這般照顧那個小郎君?”
手指一僵,寧朝抬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侯爺這是在吃醋?”
“沒有。”他垂眼,“隻是我這人一向小氣,自己有過的東西,就不想再讓別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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