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溫閣老年已是花甲之年,實在經不起刺激,聽了這話,不由用手捂住後脖頸,向後趔趄一步,“這、這……”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逐漸變大。
蕭璉妤與他四目相視。
那雙晶瑩剔的雙眸瞬間變得一片朦朧。
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盼了、念了無數個日夜的男人,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蘇淮安結微,將聲音得極輕、極低,“先別拆我臺,日後,你怎麼罰我都行。”
禮部尚書義正言辭道:“若是這蘇氏余孽所言非虛,長公主眼裡可還有國家禮法?”
楚太后蹙眉,厲聲道:“長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璉妤好半晌才回了神,朝一旁的嬤嬤指了下自己的耳朵,兩個嬤嬤立即會意,用手捂住了兩個孩子的耳朵。
的孩子至今有名無姓,實在不想他們聽到不該聽的。
蕭璉妤重新跪好,抬眸道:“稟陛下,太后,四年前的端午,長寧出門逛燈會,不小心被歹人劫持下了毒,那藥太烈,幸虧蘇……蘇公子及時趕到,並搭救,這才幸免於難……長寧萬萬沒想到會有了孕。”
聽著百出的言辭,禮部尚書的額頭頓時出三道橫紋,方才還有一口一個賊人、普通男子,這會兒怎麼就變蘇公子了?
他出言反駁道:“長公主府上的侍衛竟對付不了一個賊人?敢問殿下是在何的劫持?可曾報!”
正好眼中有淚,蕭璉妤閉眼的一霎,淚珠滾滾而落,低聲啜泣道:“長寧自生於宮廷,長於宮廷,學的是守義懷貞,潔自好,出了這樣的事,怎敢聲張,長寧日日悒悒,一病不起,恁時蘇公子言之鑿鑿,說等鎮國大將軍歸來便與長寧親,可誰料閬州的戰報便到了京城。”
殿眾人不由提了提眉。
日日悒悒,一病不起,那當年誰去鬧的刑部?
禮部尚書長呼一口氣,道:“且不論長公主話中虛實,即便為真,長公主又怎能在六萬將士……”
禮部尚書話還未說完,只聽蕭璉妤又道:“長寧為皇家,合該以大局為重,可大夫說長寧子孱弱,喝藥可能命不保,長寧這才上了驪山,還請陛下責罰。”
有一說一,小公主這些年的話本子確實不白看。
聽得蕭聿下意識了下鼻梁。
過了須臾,他才低聲道:“你是該罰,你和兩個孩子的事,待朕與太后商議後再做決定,回京之後,你三個月之不許出府。”
蕭璉妤立馬道:“長寧知錯,謝陛下聖恩。”
溫閣老眼前的花白散去,站直了子。
長公主到底是皇家,只要皇帝有心想保,便是架謊鑿空,總能將此事下。
眼下要的是這蘇淮安。
蘇家謀逆已是定案,重新呈供,豈不是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溫閣老上前一步道:“陛下,四年前蘇家謀逆,乃是證據確鑿,絕不可因蘇氏余孽的幾句妖言便否定之,老臣以為,蘇淮安回京,定是另有圖謀。”
蘇淮安淡淡道:“說到圖謀,我倒是想問閣老一句,蘇家通敵叛國,所圖為何?”
柳閣老冷聲道:“臣可是聽聞齊國皇帝不僅親封他為國公,賜丹書鐵劵,更是給了他最高禮遇,詔書不名、讚拜不名、朝不趨、劍履上殿。”
蘇淮安倏然一笑道:“蘇家百年,四代忠烈,數位叔伯戰死沙場,圖的便是這些?”
閣老道:“蘇家忠烈,卻不能說蘇景北對朝廷心無怨懟,人心之不同,如同面焉,老夫隻信擺在眼前的證據。”
蘇淮安對皇帝道:“臣今日呈證有三。十五年前,我父骨未寒,齊國帝師澹臺易便以江湖取而代之,這易容之是其一。同年,他恐份暴,又殺了我母親,請仵作做了偽證,這仵作便是其二。後來澹臺易借著與楚家好,借著楚家勢力提拔員,結黨營私,此刻刑部關著的太常寺卿、祿寺卿等人,便是其三。”
“此外,臣還有一事要奏,十年前與齊國易軍械,謀取重利的另有其人。”
提到楚家,閣大學士楚盧偉出列道:“簡直一派胡言,這逆賊之言,陛下萬不可信。”
蘇淮安道:“帶金印的帳冊,還算胡言嗎?”
帳冊。
楚太后驀地看向皇帝。
恍然明白太常寺卿、以及祿寺卿、薛家二郎等人為何會被捕。
蕭聿低頭轉了轉手上的扳指,看向薛襄,淡淡道:“薛尚書以為呢?”
薛襄角微。
如今薛二郎都已下獄,薛家生死,不過是皇帝一句話,哪怕明知皇帝這是利用薛家去楚家,他亦是無路可退。
他上前一步道:“蘇淮安方才所言,尚且稱得上有據可循,倘若蘇家真是人所害,蒙了冤屈,臣以為,理應順天理徹查之,如此,也好安六萬將士在天之靈,彰大周律法嚴明。”
楚盧偉回頭看他。
蕭聿沉片刻,看著蘇淮安道:“即便你所言並非訛言謊語,但你四年前越獄而逃,今又以旁人份京科考,亦是悖法紀,你先革去刑部侍郎一職,大理寺獄等候查辦吧。”
蘇淮安道:“罪臣領旨。”
話音一落,禮部和閣的幾位重臣面不由一僵。
說是革職查辦,可誰不知道,“懷荊”此人,那是皇帝欽點的狀元郎。
而且大理寺獄,那兒簡直就是蘇淮安的老家……
四周靜默,暗暗揣測帝王心思。
“諸卿若無異議……”蕭聿倏然起,用指腹點了點案幾,一字一句道:“延熙元年,蘇氏謀逆一案,即日重審。”
楚太后怒視著蕭聿道:“陛下當真信了這逆賊的話?”
蕭聿淡淡起勾起角,笑道:“兒臣信與不信,還得看三司會審結果。”
楚太后低聲道:“好、好極了,哀家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太后拂袖離去,眾人噤若寒蟬。
蕭聿咳嗽了幾聲,道:“諸卿先下去吧,長公主留下。”
眾人齊呼:“陛下保重龍。”
——
眾人接連從崇華殿離去。
薛襄剛回到刑部臨時辦案的廨房,立馬就變了臉,他“咣”地一聲砸上門,回手提起蘇淮安的襟,將人抵在門上,怒道:“我該你蘇淮安,還是你懷思伯?算計好了的,嗯?”
何為怒發衝冠?
大概就眼前薛襄的樣子。
烏紗帽下的每一發仿佛都在震。
蘇淮安輕聲道:“薛大人息怒。”
薛襄咆哮道:“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娘的耍老子!啊!”
他不僅想法子幫他升位,送他宅子,甚至同他被長公主欺辱,還請他吃飯喝酒,這他娘的,合著長公主連孩子都給他生了。
還兒雙全。
一想到這些,薛襄的心肝脾胃可謂是一起,忍無可忍,直接揮了一拳。
蘇淮安抬手接住,看著薛襄道:“今日,我不是薛大人的犯人。”
薛襄咬牙道:“蘇淮安,這事我跟你沒完”
蘇淮安看著他,認真道:“薛大人與我勢不兩立,只會旁人看了笑話,認為薛大人被算計了。”
看著蘇淮安這張孔雀開屏似的臉,薛襄殺人的心都有了。
這些年他追著蘇淮安到跑,結果這人竟跑到自己眼皮底下算計他!
薛襄惡狠狠道:“你敢不敢赤手空拳與我打一場?”
蘇淮安又道:“大人不如與我和睦而,如此一來,誰不歎一句薛大人的手腕。”
薛襄道:“你娘還上癮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大聲道:“啟稟大人,大理寺來人咱們移嫌犯。”
薛襄松開了他的襟。
門開了。
蘇淮安隨大理寺的差役離開,臨走,還回首與薛襄拜別,“大人,景明先告辭了。”
語氣是顯而易見的親。
薛襄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控制表。
刑部主事瞄著薛襄,不由出了敬佩的目。
——
另一邊——
蕭聿將長寧長公主單獨留下問話。
蕭聿的臉並不好,嗓音也發啞,“這麼大的事,你瞞了朕三年?”
他至今都記得蕭璉妤給他寫的一封封信。
開始是說,患了心疾,需要靜養,後來乾脆威脅他要出家。
蕭璉妤雖然寵,但從小就怕他這個三哥。
見他目著寒意,膝蓋一,直直跪了下去,道:“皇兄,長寧並非有意瞞……”
蕭聿負手而立,低頭息間,只聽蕭璉妤輕聲道:“長寧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四年前朝廷正陷於危難,又豈敢給皇兄添?”
蕭聿傷口尚未痊愈,又咳嗽幾聲。
蕭璉妤小聲道:“長寧自知所作所為,本就是於理不合,後來見了嫂嫂一面,就更不敢與皇兄說了。”
蕭聿看著道:“四年前……你進宮了?”
蕭璉妤點頭。
蕭聿道:“什麼時候?”
蕭璉妤垂眸道:“延熙元年,七月十九。”
也就是離世的一個月前……
提到延熙元年,蕭聿心口不由發堵,嚨發,“……可曾與你說過什麼?”
“嫂嫂那時候特別瘦,連一素都撐不起。”想到那一幕,蕭璉妤不由有一哽咽,“嫂嫂隻說,讓長寧日後多進宮,陪皇兄說說話。”
“長寧有愧皇嫂囑托。”
蕭聿呼吸忽然一窒。
忽然想起,他登基後最忙的那段日子,曾抱著,與說,“這皇宮裡,除了你,朕都不知該與誰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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