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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 099 爭一個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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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拿著的是鞠杖。

確切來說,是方才自昌淼手中奪過來的鞠杖。

昌淼眼神一變:“……你什麼意思!”

他下意識地手要去搶奪:“還給我!”

常歲寧后退一步,避開他抓的那只手,看向那兩名面不解之的裁判:“若說昌淼此前誤傷他人皆是無心之舉——”

說著,握著鞠杖的手指在那凋著云紋之輕按了一下,只聽一聲極輕的聲音響起,鞠杖下方赫然彈出了半指長短的尖錐形鋼刺。

“這鞠杖暗藏此等機關利,還能被稱之為無心之舉嗎?”常歲寧問。

此前于混中無人發現此等細節,此刻那鞠杖被舉起于人前展示,這異樣便被所有人清楚地看在了眼中。

那尖銳的鋼刺閃著寒人不寒而栗。

兩名裁判微驚——這昌家郎君竟在鞠杖上做下了如此手腳!

四下有議論聲響起。

“這東西若拿來傷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看來這是早有預謀了……不過是為了贏一場比賽,竟做到這般地步,真是人不齒。”一名青年學子皺著眉道。

“宋兄說的沒錯,須知此不是臨時便能取用的,這機關沒個十日八日怕是做不出來……”

“我說你上一節怎麼突然換鞠杖呢!”崔瑯驚怒道:“合著是見先前那些手段用多了不好使了,眼看連輸了兩節,便按捺不住又起了這等壞心!”

“我沒有!”昌淼臉起伏不定地否認著:“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鞠杖上藏有如此古怪的機關……這,這定是有人陷害我!”

崔瑯翻了個白眼:“你當自己是哪蔥呢,誰稀罕費這麼大心思來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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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淼一把揮開昌家夫人替他拭臉上跡的手,信誓旦旦道:“我說的是實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常歲寧看他一眼:“是不是實話,只需去驗一驗玉柏阿兄方才所乘馬匹前上的傷,便可有分曉了。”

昌淼面一凝。

“哦,我明白了!”胡姓年指向那鞠杖,恍然道:“他最后打在玉柏的馬前上那一杖,必然就是用了這機關,難怪玉柏的馬會被驚那個樣子,將玉柏甩了下來!”

而尋常鞠杖所傷和被鋼刺所傷,留下的傷痕必然大有不同,讓人一驗便知了!

喬玉柏的馬因為驚,已被暫時牽了下去,其中一名裁判此時便親自帶人去驗看,不多時便折返,將結果宣之于眾——

“監生喬玉柏所乘馬匹前的傷口有皮開綻之象,的確是為利所傷。”

四下頓時嘈雜起來,文人之所重德行之風,許多學子皆朝昌淼投以不齒目。….昌桐春的臉比鍋底還黑。

趕來的醫士一看這形,略有些猶豫起來——就是說,那正被千夫所指的貨,還有治的必要嗎?

直到喬祭酒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上前。

該罰得罰,該治還得治,不然人死在他國子監里多晦氣。

醫士遂著頭皮提著藥箱上前去,蹲在旁替昌淼查看傷勢。

而對于昌淼的審判,并未因為醫士的到來而停下——

隨著將那作為證的鞠杖給了裁判,常歲寧又道:“不止如此,這位昌二郎君的馬匹,應當也有問題。”

“一派胡……啊!”昌淼剛要反駁,話語便被哀嚎聲堵了回去。

他恨恨地瞪向那按到了他傷的醫士——這老東西該不是在走神聽他的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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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歲寧未曾理會他,徑直看向被元祥看著的那匹馬,道:“此馬于賽場之上稍顯了些,與其它馬匹相撞時更像是不知疼痛,故我猜測,此馬應是被喂了藥。”

此言一出,崔瑯首當其沖先是打了個激靈,如醍醐灌頂。

所以常娘子當時未有避開昌淼的馬,說想試一試那馬撞人疼不疼……原來是為了試探驗證那匹馬是否有異樣!

“你休要口噴人!”昌家夫人此時已顧不上哭了,強自掩飾著慌不安:“……何來這種怪藥?我怎從未聽說過!”

沒聽說過是真的。

就像也不知道鞠杖上可以拿來做手腳,但那鋼刺利擺在眼前,由不得不認。

可給馬匹下藥這種沒有憑據的事,自是想也不想便會替自己的兒子反駁。

“夫人沒聽過是正常的,但不能因沒聽過便堅稱不存在。”常歲寧道:“有一種源于西域的褐節草,馬匹若誤食,傷人,多則狂躁斃命,是屬軍中明令止之,但若有心,在西市花些銀子應當也不難拿到。”

昌淼聽得后背激起一層冷汗。

怎會知曉的這般詳細!

他還想否認時,只聽常歲寧開口問了另一人——

“崔大都督常年行軍,必然見過此,應知我所言非信口胡謅,對吧?”

若昌淼未曾留下褐節草,那便還需費心另想法子去查證,當然,最直接的法子是從馬匹的糞便中查驗,但馬兒拉屎這種事也不是人能隨意左右的,這麼多人也不能干等著它拉不是?

而單憑一人之言總歸缺說服力,但若崔璟開口就不一樣了,他的份威在此,有他出面證明,便省事許多。

此時,崔璟覺得自己今日就是塊磚,被隨意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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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還是點了頭:“此馬確有反常之,也確像是被喂食了褐節草。”

他雖是稱“像是”,但語氣是篤定的。

而果不其然,得了崔璟此言,莫說圍觀者了,便連昌淼面一陣掙扎過后,都沒了再否認的膽子。….越來越多鄙夷唾棄的目落在他上。

就連替他清理臉上傷口的醫士都覺得自己跟著掉了層皮……他這大抵得算作工傷吧?

證據當前,對錯已定,昌桐春面沉極地呵斥昌淼:“混賬東西!竟行如此道德敗壞卑鄙之事,你的圣賢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偏還如此拙劣,竟悉數被人揪出來了!

又被人打這般模樣……真真是丟人現眼!

今日他的臉、整個昌家的臉都被這混賬東西給丟盡了!

“喬祭酒……”昌桐春勉強下眼底的翻騰之,與喬央歉然賠禮:“我這逆子今日闖出如此禍事,攪了擊鞠賽,又傷及令郎,實是我教子無方——”

喬祭酒嘆了口氣,沒否認。

昌桐春接著道:“此事該如何置,但請國子監與喬祭酒秉公而為,昌某絕無二話!”

一旁的姚翼斜睨了昌桐春一眼,于心底冷笑——這不廢話嗎,得到他有二話嗎!

見父親朝自己看來的最后一眼已滿是嫌惡,昌淼一張臉已在心底變得慘白。

至于為何只能在心底,自是因此時臉上跡青紫錯,過于五彩斑斕,已是慘白不起來了。

好在母子連心,有昌家夫人將他的那一份也一并給白了。

目睹了事態發展經過的明眉心

朝堂之上牽一發而,昌家與明家關系過近,必會有人借彈劾昌家而間接尋圣人的麻煩。

昌淼行事固然有錯,且愚不可及,但此前一切尚在可控范圍之,只停留在學子們的小打小鬧之上而已——

但此時鬧到如此地步,卻是了一樁真正的麻煩事。

而這場人矚目的擊鞠賽,也被徹底毀了。

思及此,明抬眼看向場中著青白窄袍的

這世上之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但總有些人自以為是,行嘩眾取寵之舉,全然不顧大局,鬧出令人難以收場的麻煩。

在以喬央為首的國子監員與明等人的商榷之下,對如何置昌淼一事很快有了定論。

出面的是國子監監丞,而非裁判——

因為昌淼面臨的不單是有關此次擊鞠賽的罰。

“四門館監生昌淼,于賽場之上以兇傷及同窗,證據確鑿,今日賽績作廢。另因其行惡劣,不堪教化,故除去監生份,再不得國子監!”

什麼?!

除去監生份!

昌淼大驚失

國子監乃仕之徑,京中權貴子弟想國子監,縱無需經過嚴苛考試,但名額卻有定數,他家中亦只有兩個名額而已,當初是他阿娘求了許久,父親才答應送他進國子監的!

可現下……他竟要被逐出國子監了?!

昌淼已不敢去看父親的臉,滿腦子只兩個字——完了!

他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勐地推開醫士,咬著牙勉強支撐起上半,指向喬祭酒的方向:“學時有斗毆之事發生,卻未聽聞何人因此被逐出國子監的……這置分明不公平!說到底,這本就是喬祭酒徇私報復!”….“夠了!”昌桐春厲聲打斷他的話:“你這混賬還敢出言不遜!這般置已是輕懲,你不知悔過且罷,竟還有臉在此污蔑師長!看來平日里我果真是對你太過縱容了!”

他自覺不單這輩子的臉被這逆子丟了,甚至還支了下輩子的!

說話間,見昌淼上傷及筋骨已被醫士大致固定住,便與側仆從道:“還不將這丟人現眼的混賬抬下去!”

聽得此言,正為昌淼上藥的醫士如獲大赦,就此停了手,利索地把藥收了起來。

得嘞,抬回家另請郎中,誰治誰治吧。

昌淼很快被抬下去,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昌家夫人哭啼著跟在左右,頭好似有千斤重,再抬不起來。

隨著昌淼被抬走,此事算是落幕。

但四下眾人并未有就此散去的跡象——該置的置了,那今日這擊鞠賽到底算誰贏?

裁判便上前請示喬央:“祭酒大人,這賽事……”

崔瑯長了脖子去留意喬祭酒等人的反應。

他有一個大膽的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們打的這麼辛苦,實力也算有目共睹,就是說,今日這擊鞠賽的頭名,就此算作是他們的,應當也很合理吧?

見自家次兄臉上好似寫著“能白送嗎”四個大字,崔棠只覺沒眼看。

也很關心今日的賽事要如何收尾。

喬祭酒等人開始商議起了對策。

常歲寧手中握著喬玉柏的鞠杖,走向了站在那里的崔璟。

問:“依崔大都督之見,此事當如何理才算妥當?”

崔璟看向

這大抵是又來搬他這塊磚了?

他遂澹聲反問:“你有何高見?”

常歲寧便說出了一開始就打算好的想法——

“為公正起見,我認為理應重賽。”

金燦日下,覆著層晶瑩汗水的的白皙臉龐上,此時俱是認真之

原來這才是的目的。

攪得更,是為了爭回真正的公正。

四目相視片刻,崔璟微頷首。

“知道了。”他說。

一旁的元祥聽得不解——什麼知道了?

“還有嗎?”崔璟問。

元祥:……還有什麼??

常歲寧搖頭:“沒了。”

元祥:……什麼沒了???

崔璟“嗯”了一聲,轉往涼棚下走去。

“崔大都督——”常歲寧忽然將他喊住。

崔璟回頭。

夏日灼目,似驅散了些許他那雙深邃眉眼間天然自的孤冷氣息。

常歲寧出一客氣卻真誠的笑意:“多謝了。”

崔璟:“……”

謝他這塊磚當得極好嗎?

元祥:……又在多謝什麼啊!

分明每個字他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組了這些聽似簡單的對話,為什麼他卻一個字都弄不明白了呢?

元祥一頭霧水地跟著自家都督回到涼棚下,直到聽自家都督加了喬祭酒他們的討論,并說出了應當重賽的提議——

元祥終于恍然。

原來都督是在轉達常娘子的想法!

“重賽,倒也在規矩之……”喬祭酒思索了一瞬,詢問明:“明史意下如何?”

眼前閃過崔璟與常歲寧方才站在一說話的形。

所以,重賽,是常歲寧的想法嗎?

他是在替常歲寧傳話?

甚至方才在面對昌淼之事,對于那常歲寧的小小心思,他竟也完全配合。

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在旁人上并無值得深究之,但于他而言,卻已是稱得上罕見了。

不是會被區區揣測沖昏頭腦之人,自然看得出來,他的一切舉暫時是清清白白的。

但直覺告訴,眼下的一切不是個好兆頭。

“明史?”喬祭酒的聲音拉回了明的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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