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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 108 他是為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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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次消息傳開,比先前常歲寧刻意使人暗中散布,要來的更快更廣。

不止快,且極針對,經眾人之口很快便準地傳到了諸多員文士及學子們耳中。

四下議論紛紛,多是驚愕詫異,一時不敢輕信真假。

須知那拜師宴上的人,喬祭酒也好,姚寺卿也罷,更不提還有那東臺侍郎魏侍郎,及從不與人往來的那位崔大都督——隨便單拎個出來,皆是平日里沒機會接近的人

此于尋常員而言尚且如此,對那些尚未仕的尋常文人而言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機會。

縱不提妄想借此結的可能,便是去湊湊熱鬧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且值端午當日,又是以詩會友之名,何等風雅之事!

一時間,不人皆聞訊趕去。

“瞧,好些人都在往登泰樓去!”

“看來是真的了……”

距登泰樓不遠的一茶樓中,臨街二樓,坐著四五名年輕人,但此時誰都沒有心思去喝茶了,注意力都在那些結伴往登泰樓趕去的文人影之上。

“這拜師宴倒真詩會了……”有人心難耐,便提議道:“宋兄,要不咱們也去瞧瞧吧?”

“對啊宋兄,你不是有常娘子給的請柬麼,若持柬,定能得熱招待,我等也能跟著宋兄沾呢!”

“我并未收下使人送來的請柬。”宋顯皺了眉:“以文會友,以詩為柬……不過一介尋常郎,于文士間毫無名可言,唯一值得一提的不過是與人打過一兩場架而已,何來的底氣竟敢說出如此大話?”

“宋兄何必糾結于此……這雖說是常娘子的拜師宴,但諸君前往卻非是為了常娘子,說到底不過是為詩文而聚于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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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此等熱鬧的詩會近年來見,錯過豈不可惜?”

“宋兄……”

宋顯冷聲打斷他們的話:“要去你們自去便是,我斷不會過去的。”

“宋兄——”

還有人要勸,卻被同窗拿眼神制住了。

“宋兄不愿湊這熱鬧且罷,我等先去看看,如若那常娘子果真有胡鬧欠妥之舉,也好來告知宋兄!”

宋顯豎眉:“是否胡鬧欠妥與我何干!”

誰要聽的事!

“對對對,是我失言,那……宋兄且稍坐坐?我們去去便回!”

說著,幾人換了眼神,便都起朝宋顯施禮,而后快步下了樓去。

轉眼間只剩自己一人,宋顯臉沉沉,不由又想到那日于國子監,在他面前大放厥詞的模樣,面上未顯囂張自大之,但可見囂張自大——

以文會友,以詩為柬……就憑也配得起這八字嗎?

可偏偏竟果真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鶩。

但說到底,誰又當真是沖著去的?

不過是仗著有祭酒等人肯縱著便肆無忌憚地借著他人的名號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罷了。….飾再多,也不過是個驕縱任自以為是嘩眾取寵的小娘而已!

看著街上斷斷續續朝著登泰樓涌去的人流,宋顯冷笑一聲:“簡直烏煙瘴氣。”

但無論他如何看待此事,登泰樓這邊的熱鬧有目共睹,且這份熱鬧仍在經眾人之口持續地傳開。

為準備來年春闈,有一些路途遙遠的外地舉子為保萬無一失,也為了能盡早悉打點各,通常會提早一年甚至更早趕至京中準備。

趕考花銷大,考慮到長久住客棧不合算,他們京后往往會選擇租賃一別院同住,既能分擔租銀,又能相互有個照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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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待賢坊中,便住著這樣幾名舉子。

他們也聽聞了登泰樓之事。

“譚賢弟不去登泰樓麼!”

正躺在屋涼席上扇著扇的男子搖頭,看一眼外頭灼人的日頭,愁眉苦臉地道:“太熱了……實在不愿出門。”

若先前有人告訴他京師的夏日這般熱,他死也不會在今年初春時就趕過來!

“那登泰樓里不僅有酒,還有冰飲子和冰盆!”

姓譚的男子聞言面一喜:“冰盆?”

冰價不菲,他們這些寒窗苦讀十數年已要耗干家底的尋常人,平日里哪里舍得用?

說起來,自夏后他最常用的納涼法子,便是靜靜回味于家中寒窗苦讀的日子……畢竟沾了個寒字。

“登泰樓冰盆管夠,走吧!”

譚姓男子連忙下榻——這就非去不可了!

試問誰能拒絕炎炎端午,可免費蹭冰盆乘涼的呢?

“當真不收銀子?”男子邊系著帶邊問。

“收什麼銀子!”好友搖頭笑道:“但須得作詩一首——”

譚姓男子:“那也合算!”

路上又問好友:“這京師的拜師宴,通常要擺幾天?”

“拜師宴還能幾日,自然只此一日了!”

男子面惋惜之

這樣的好事,怎麼就只有一天呢?

若作首詩就能有冰盆乘涼,他每天一首,能作到立秋!

“不過這眼看都要過了午時了……該不會咱們人到了,那拜師宴也散了吧?”

“譚賢弟有所不知,我已細細打聽過了,那位拜師的娘子已說了要連宴兩場的,直至晚間呢!”

男子遂放心下來,腳下走得更快了:“那得快些過去……”

如他此等不詩會冰盆的,想來不在數,去得遲了,怕是不著離冰盆近的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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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接任禮部尚書多時的褚太傅,今日難得等到了休沐,午后遂來到了國子監,尋喬祭酒釣魚。

因有傷在,不得不被留在家中靜養的喬玉柏正覺枯燥無趣,好不容易等了個人過來,便顯得尤為熱,一面施禮請褚太傅落座,一面讓仆從去沏茶。

褚太傅點了頭在堂中坐下,便問:“你父親呢?”….喬玉柏一愣——據聞外面此時傳得已經沸沸揚揚了,褚太傅竟還不曾聽聞麼?

他遂將今日在登泰樓設下拜師宴之事說明。

“拜師宴?”褚太傅一抬花白長眉,眼前閃過那日河邊的臉龐,恍然過后頓生不滿:“他既擺宴,怎也不曾知會我一聲?”

上說是知己,收徒擺宴都不喊他,莫不是欺騙他,只將他當作個釣魚搭子來

“豈會。”喬玉柏不解地道:“晚輩分明記得家父曾使人送過請柬去貴府——”

褚太傅邊的仆從小聲道:“郎主,好像是有。”

褚太傅皺眉:“那你怎也不曾拿給我?”

仆從面冤枉:“是您之前待的,一應贈禮悉數退回,凡是請帖均不必理會,更不必送到您眼前徒增煩擾……”

郎主接任禮部尚書本就不甚愿,面對那些拉攏示好便尤為不耐煩,因公務太多子也愈發大了——這也是他們來之前雖聽聞了外面有關拜師宴的事,卻也未敢擅自去郎主跟前聒噪。

褚太傅一噎,“……那也要分是何人遞來的請柬。”

老仆只得委屈應“是”。

褚太傅皺眉看一眼堂外:“午時都過了,人也該回來了吧?”

喬玉柏笑笑:“方才家仆回來傳話,道是晚間要再宴一場,大約是深夜方能歸來了。”

“連宴兩場?”褚太傅在心底大呼離譜:“出息,他是沒收過徒弟還是——”

說著一頓,哦,喬央的確是頭一回收徒,比不上他。

且他的學生皆是皇子皇,最出的那個學生甚至既是皇子又是皇——

這本是以往拿來和那學生逗趣的話,褚太傅此時想著,卻不免忽生幾分傷

老仆跟隨他多年,此刻察覺到自家郎主的心,于心底嘆了口氣。

見喬祭酒收學生,郎君也想他的學生了。

見褚太傅一時未說話,喬玉柏便趁機道:“若太傅不急著回去,不如晚輩陪太傅下盤棋如何?”

下棋為次要,他主要就想有個人解解悶。

“不必了。”褚太傅起來,哼聲道:“我倒要去看看,區區一場拜師宴,且是收了自家娃做學生,有甚可值得連宴兩場的……”

說著就帶著老仆離去。

喬玉柏只能行禮:“太傅慢走。”

“郎君,要麼小人陪您下棋吧。”仆從提議道。

喬玉柏看他一眼,嘆口氣,終究沒說出傷人的話來。

仆從默默低下頭去。

“玉柏,玉柏!”

此時,一名年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千山?”喬玉柏欣喜地看著前來的同窗好友。

年有些息不勻:“我特意來尋你!”

喬玉柏幾分容。….還是有人惦記他的。

“常娘子今日這拜師宴,當真是辦出大名堂來了……聽說聚集了諸多墨客,眼下宴上怕是百人不止了!”那年說道:“現下到都在傳呢!真要就一樁談雅事了!”

喬玉柏笑著點頭:“我也聽聞了,坐下說吧。”

“不坐了……”那年忙擺手:“我就是來與你說一聲兒,我也得過去了,傅兄他們都等著我呢!”

“?”喬玉柏笑意凝滯。

“等我回來再與你細說!”

年風一般地來,又風一般地去了。

頭上的傷還涂著藥的喬玉柏默默坐回了椅中。

果然,熱鬧都是別人的。

他生來心隨和澹泊,甚與人怒,但這一刻,他有點后知后覺地恨上昌淼了。

好恨嗚嗚嗚……!

……

與“心生怨恨”的喬玉柏這廂的冷清凄慘截然不同,登泰樓中一派喧嚷沸騰之象。

酒佳釀,樂聲飛揚,長衫文巾,珠璣妙詞飄灑,西落的金烏迸發出萬丈金,隨著晚風斜斜灑,似將此化為了一座仙境。

崔瑯看著這一幕,不慨道:“真真是文氣四溢啊……我單是坐在這兒,都覺得沾上不。”

胡煥也點頭:“今日就是只耗子從此經過,回了耗子窩,大約也能做個先生了吧?”

“下一世若人,說不準下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就是它。”崔瑯說話間,看向的正是魏叔易的方向。

魏叔易斷不知自己了耗子轉世的對照,此刻盤膝而坐,正看著樓中之象。

有文人在行酒令,席間拋灑出詩詞,便由書抄記下。

“李白斗酒詩百篇……”魏叔易含笑道:“縱非人人皆是李太白,一斗酒做不出百首詩,但這麼多文人墨客在,便是一人一首,也足湊百首了。”

“一首為詩,十首可談,百首……”他說話間,視線輕移,落在了喬祭酒邊那青上,緩聲道:“百首,便為盛事了。”

盛事?

長吉聽得一愣,下意識地道:“那經此一事,常娘子莫非要聲名遠揚了?”

魏叔易輕一搖頭:“不,還不夠。”

就眼下而言,這將被遠揚的聲名,是這場拜師宴的,甚至是這場拜師宴上即將流傳出的那些佳作的,而不是的。

拜師宴的芒遠蓋于

魏叔易緩聲說道:“正如今日眾人是為這拜師宴而來,更是為拜師宴上的人而來,但獨獨不是真正為而來的。”

視線中那青察覺到他的注視,轉頭朝他看了過來。

后是大開著的窗,窗后即是漫天熾烈的灼人晚霞。

魏叔易朝常歲寧抬起手中酒盞,含笑道:“但我是為而來的。”

言畢,他即將酒飲下。

喧囂聲還在繼續,暮還未完全浸染四下,盞盞華燈已經亮起,復又將四下重新照亮如白晝,另添上唯京師的夜晚方有的浮華之

整座京城都陸續亮起了燈火,沒有宵的夜晚總是尤為熱鬧的,而登泰樓毫無疑問是今夜京師之最令人矚目之所。

至此,已無人不知登泰樓今日之盛況。

消息也在各員府中流傳著。

“你們方才說什麼?”

應國公府,明謹擰眉斥問于廊下說話的幾名使。

距大云寺之事已有兩月之久,他上的傷如今才算痊愈,但足尚未解,至多只能在府中走一二。

“回世子,婢子們是在說城中有人辦了場拜師宴……”使怯聲答。

明謹不耐煩地一腳踹向使:“還敢閃躲瞞,方才我分明聽到了常歲寧那賤人的名字!”

使被踹的踉蹌后退幾步,慌張跪地:“是……正是那位常娘子擺下的拜師宴!”

拜師?”明謹冷笑道:“拜的哪門子師!”

在他的追問下,使只能將所聽到的全都說了出來。

明謹越聽臉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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