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鶴，這是在戰場。”燕賀聲音肅然，“近日來我們捷報連連，烏托人士氣大傷，繼續下去，很快就能把吉郡奪回來。這種時候，就要趁熱打鐵，不趁著士氣最盛的時候一舉拿下，日後再想等這個機會就難了。在戰場，冇有停下的時間。”

林雙鶴閉了閉眼。

他知道燕賀說的都對，說的都是實話。可他為醫者，更明白再這樣下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就會變全無可能。

“你要知道……”他艱難地開口，“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停下休息，至多……三月。”

“三月，”燕賀道：“那就在三月，打完這場仗。”

到現在，他心心念唸的，仍然是這場仗的結果，林雙鶴忍不住道：“就算你自己不在乎，難道你不想想承秀？燕南，你的孩子還在等你回去！”

燕賀的手指微微一，不過麵上仍是尋常，他若無其事道：“你既然知道，就趕快去給我研製解藥。不然要你來這邊何用？你既是神醫，難道隻會醫子，不會醫男子嗎？”

若是尋常，林雙鶴聽到這等質疑他醫的言語，必然要上前理論一番，但如今，他卻隻是看著燕賀，心中倏然明白，哪怕眼前這人知道自己隻有一日的命，也會將這最後一日，用在做一個好主將這件事上。

在戰場上，他不是夏承秀的丈夫，也不是燕慕夏的父親，他是燕家軍的首領，大魏的將軍，僅此而已。

“我知道了。”林雙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會儘力而為。”

他轉走了出去，桌前，燕賀抬眸，看向林雙鶴的背影，忽然嘔出一團烏黑的跡。

毒藥不僅會令他生命流逝，也會讓他飽煎熬痛苦，然而這一點，卻不能在人前顯出來。燕家軍們需要一個主心骨，在打完這場勝仗之前，他永遠不可倒下。

燕賀隨手扯過一邊的布巾，將角的跡拭乾淨，散去痛苦的神，目重新落在眼前的兵防圖上。

三個月……

他必須速戰速決。

……

學館裡，池塘裡的翠的荷葉上，開始冒出的骨朵，蜻蜓從水麵掠過，琉璃似的翅膀劃出一道淺淡的漣漪。

立夏後，白晝變長，風也帶著暖薰的日。

午後的學館裡，日頭正好，年們坐著打瞌睡，好的時總是分外綿長。

有人從外麵跑進來，帶著喜悅的激，一口氣跳上桌子，道：“好訊息，好訊息，武安侯禾大人帶領的越軍，奪回九川，大敗烏托賊人啦——”

原本沉悶的午後，霎時間被這訊息給驚醒了。

“果真？這麼快就奪回九川了麼？”

“是真的，外頭都傳開了！我剛從外麵回來。”

“那武安侯好生厲害，四大將軍分頭出兵，竟是子為首的越軍率先拿下城池。”

“子又如何？原先那越軍的首領飛鴻將軍，不也是個子麼？我看著武安侯亦是巾幗英雄，說不準等回京後，皇上封個大，日後就是武安將軍了！”

學館裡角落裡，正坐著的年目懵然，聽聞此信，仍有些不可置信。

禾晏勝了？已經奪回了九川？

正想著，一群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禾雲生，你姐姐真厲害，這麼快就立功了！我看你們禾家日後隻會扶搖直上。”

“哎哎哎，禾兄，禾兄，從今日起，我們就是好兄弟了，隻要日後你發達了，不要忘了提攜小弟我。”

“呸！你們一個個的，先前還在背後議論人禾大人全都是沾了肖都督的，自己並無甚本事，眼下全都打臉了吧！那禾大人此去九川，可是單獨帶兵，卻比燕將軍、肖都督、虎威將軍先傳回捷報，可見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對對對，真本事，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雲生兄，雲生兄……”

禾雲生被簇擁著，並未被同窗們熱的恭維衝昏了頭腦，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禾晏勝了，平安了……

年微微側過頭去，角忍不住翹起來，心道，算這回遵守約定。

……

肖府裡的石榴樹，到了夏日，了最好遮的場所。

黃犬伏在樹下，懶洋洋的瞇起眼睛，青梅給它的水槽裡加了水，了把額上的汗，正要回屋，冷不防從外頭蹦進來一個影子，聲音歡快：“青梅姐姐，青梅姐姐！”

青梅嚇了一跳，見白果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忙扶住，“什麼事？怎麼這樣高興？”

“我剛剛去外麵，聽到外麵的人都在說，二夫人打了勝仗，帶越軍奪回了九川！青梅姐姐，二夫人立功了！”

二也被白果的興染了，跳起來衝著白果繞了兩圈。

白容微被婢子扶著走了過來，聲音亦是藏不住的驚喜：“果真？”

“是真的。”白果高興的道：“說二夫人好厲害，雖然第一次單獨帶兵，卻連打勝仗，這麼快就把九川奪回來了，奴婢聽人說，等二夫人回來，皇上肯定重重有賞！咱們府上，說不準又會再出一個將軍呢！”

白容微被逗笑了，嗔道：“就你會說話。”又搖頭笑道：“立功賞賜都不重要，阿禾隻要平安無事，大家就很高興了。”

如今小腹已經漸漸隆起，可邊境有戰事，肖如璧每日也很忙碌。白容微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擔心肖玨與禾晏二人。要說他們二人都在一也還好，彼此有個照應，偏偏又在相反的方向。肖玨還好，時時上戰場，南府兵又是肖仲武當初帶出來的，禾晏就不同了。第一次領兵，越軍裡未必人人都服氣，又是個子，總有諸多不便，白容微一顆心都碎了，如今總算可以暫且稍稍的鬆口氣。

“我看再不久，禾叔也該回來了。”白容微笑道：“他要是知道阿禾打了勝仗的訊息，一定很高興。”

自打禾晏與肖玨離京後，白容微與肖璟倒是往禾綏家裡去的勤了些。一來，肖玨為他們買的宅子本來離肖家就近，不過一條街的距離，來來去去也方便。二來，白容微想，這個做嫂子的尚且如此擔心，禾綏這個做親爹的，隻怕心更是時時刻刻懸著，禾雲生又是個十七八歲的年，到底不如兒心，肖仲武夫妻過世的早，禾綏既是禾晏的父親，也就是他們的父親了。是以，夫妻二人時常過去同禾綏說說話，陪他解悶，這姻親倒是做的比朔京城彆的人家更和睦。

“大爺也快回來了，”白果嘰嘰喳喳的道：“夫人，今日既是喜事，奴婢就去讓小廚房做點好菜，權當是慶祝了吧！”

“行，”白容微笑道：“青梅，你也去一趟禾家，晚上禾叔雲生一起來吃飯吧。”

青梅聞言，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奴婢這就去。”

……

宮裡，書房裡，昭康帝看著眼前的摺子，忍不住出欣的笑容。

自打登基以來，這大概是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了。

侍瞧著帝王臉上的神，頗有眼的道：“太後孃娘早晨來過一趟，陛下正在忙著政事，此刻天已晚。”

昭康帝站起，道：“朕去看看母後。”

清瀾宮裡，蘭貴妃，現在應當是太後孃娘了，正倚在塌上看書。雖已經貴為太後，卻並未搬離宮殿，行事也同過去一般無二。

“母後。”昭康帝走近後，喚。

太後放下手中書卷，看向麵前人，微微一笑：“皇上今日看起來心很好，是為了九川捷報一事而高興？”

昭康帝在母親麵前，終於出真切的開懷，笑道：“自然，朕冇有想到，武安侯竟如此勇武，比燕賀肖懷瑾，還要率先拿下城池！”

他原先雖然將兵權給了禾晏，但其中大部分，亦是看在肖玨的份上，對於禾晏的本事，他隻聽人說過，但並不知帶兵作戰的本領如何。如今，傳來的捷報令他終於放下心來，這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出。

“看來皇上日前，仍是小看了，也不認為武安侯真的可以馳騁疆場。”太後瞭然。

昭康帝有些赧然，“朕隻是冇想到，世上還會有第二個飛鴻將軍那樣的子。”

當初的“飛鴻將軍”，已經是萬裡挑一，這樣的人才隕落，令人扼腕，而如今，又出現這麼一員福將，誰能不說這是天佑大魏？

“哀家早就是和你說過，”太後輕聲道：“不要小看子，大魏千千萬萬子，殊不知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飛鴻將軍。”

“母後教訓的是。”

“武安侯是個心思純澈的正直之人，這樣的良臣，可遇不可求。皇上既然遇到了，就一定要好好招攬。此次奪回九川，是立下大功，禾家又無背景，皇上可想好了，如何賞賜武安侯？”

昭康帝聞言，笑了笑，道：“這個，母後不必擔心。朕已經想好了，待回朝，朕會賜封為真正的武將，從此大魏的史冊上，都會留下的一筆。”

就如當初的飛鴻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