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用活人試藥,輕賤人命, 一邊卻又悄悄把大部分家財散去悲田坊, 救濟那些甫一出生便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大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隨隨將藥方給鄭醫:“有勞奉看看這方子。”
鄭奉凝神看藥方的當兒,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隨隨幾乎無法呼吸。
不過片刻時間,卻長得仿佛有一百年。
終于, 鄭奉頷首道:“這方子和趙昆的方子有幾味藥重合,但趙昆的方子里了關鍵的幾味藥,這個方子補全了, 應當不會有假。”
長公主喜極而泣:“當真?”
鄭奉讓藥僮將方子抄下來, 按照藥方去配,齊王府庫房中的藥材都搬到了山池院以備不時之需,其中不乏珍稀罕見的異域藥,藥方上所需的藥材在這里就能配齊。
長公主看了眼蕭泠, 見發白,忙道:“蕭將軍臉不太好,趕去廂房歇息會兒,若是陛下醒了你卻累倒了可如何是好……”
話音甫落,便看見蕭泠子晃了晃,忽然倒下來。
殊不知一直勉力支撐到現在,見鄭奉點頭,心弦驟然一松,整個人瞬間虛,眼前一黑便倒了下來。
好在一旁的長公主眼明手快扶住,和宮人一起將扶到榻上,來鄭奉。
醫替診了脈,眼中出愕然之:“蕭將軍余毒未清,近來怕也沒有休息好,這麼弱的脈象竟能支撐到現在。”
長公主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的母親,又慚愧又歉疚:“這次陛下能絕逢生,多虧了蕭將軍不顧為他尋來藥方,請奉務必確保蕭將軍無虞。”
醫道:“老夫一定盡力而為。”
說著便卷起袖,為蕭泠施針。
施罷針,他掖了掖額頭上的冷汗道:“蕭將軍一定要臥床靜養,不可再奔波勞累,否則落在病便是一輩子的事。”
長公主道:“我會叮囑好好休養。”
鄭奉點點頭,提筆寫了個溫補的藥方也給藥僮去煎。
長公主讓宮人將蕭泠送到廂房好生靜養。
安排妥當,藥湯也煎好了。
鄭奉照例先用魚試藥,確認無毒,這才讓侍給皇帝用白礬和鹽齒,灌下湯藥。
……
隨隨服下的藥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藥材,一直昏睡到翌日午后才蘇醒過來。
恍惚了片刻,忽然想起昨夜的事,立即坐起,卻因為起勢太猛一陣頭暈目眩。
春條趕扶住:“娘子別擔心,陛下已經服了兩劑藥湯,鄭奉早晨替陛下診過脈,脈象已經平穩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知道隨隨擔心什麼,一腦把最想知道的事說出來,這才了口氣:“陛下好好在寢堂里睡著呢。娘子現在最要的是安心靜養,否則陛下醒過來,娘子又累倒,豈不是沒完沒了?”
隨隨聽說桓煊無虞,略微松了一口氣,但還是讓春條扶起床洗漱更,盡管知道他已經度過了險厄,總是要親眼看見才能放心。
到得寢堂中,桓煊仍舊昏睡著,但神不似昨夜那般痛苦,臉似乎也好了些。
隨隨問守在床邊的鄭奉:“陛下怎麼樣了?”
醫道:“這解毒方是對癥的,陛下的脈象已平穩下來,不過陛下中毒頗深,又拖了這些時日,恐怕要多服一段時日才能將余毒清除干凈,之后也須臥床靜養,直至完全復原。”
他頓了頓,蹙眉道:“蕭將軍請恕老夫多言,將軍中毒雖不如陛下那麼深,也不可掉以輕心,免得落下病。”
大夫最怕到這種不遵醫囑,人不省心的病人,偏偏他的病人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隨隨向醫行了一禮:“昨夜多謝奉。”
鄭奉道:“蕭將軍不必多禮,這些都是老夫分之事。”聽他的話乖乖回去休息比什麼好話都有用。
偏偏這病人毫無自覺,在病榻前坐了下來。
高邁領著一干侍宮人識趣地退了出去,鄭醫不好再杵著,也退了出去。
寢堂里只剩下隨隨和桓煊兩個人。
隨隨抬手了桓煊的額頭,仍舊有些熱,但已不似昨晚那般燙得嚇人,他的呼吸也沒那麼急促了。
用干凈的綿蘸了清水,輕輕點在他上,干涸的雙慢慢潤起來。
放下手中綿,忍不住用指尖撥了撥他長而的睫,然后低下頭在他上輕啄了一下。
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輕得像花瓣落在湖面上,誰知男人的長睫輕輕一,睜開雙眼,眼中盛滿了笑意,明知故問:“你在親我?”
隨隨挑了挑眉:“你在裝睡?”
桓煊避而不答,眼中笑意更濃:“蕭綏綏親我。”
隨隨不也不惱:“是,我想親就親,怎麼了?”
說完在他上咬了一下。
……
七日后的子夜,太極宮承天門前響起喪鐘,長安城里大小佛寺的鐘聲隨之響起,不過月余,這座古老的城池又送走了第二位帝王。
新帝登基不過月余便染上疫病,藥石罔效,彌留數日,在太極宮兩儀殿中駕崩,謚號孝武。
孝武皇帝生前平定四鎮,收復淮西,不過那都是他還在潛邸時的事跡,登基沒幾日便染時疫而崩,為本朝當政時日最短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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