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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南枝》 第六百零六章 至暗人生唯一的光

蘇南枝聽進去了,他雖然沒說不能這兩個字,可他的意思就是:不能。

不能陪去北狄,也不能放棄帝位。

蕭沉韞背對著蘇南枝,聽見後之人沒反應,他深吸口冷氣,緩緩歎出:“走到這個位置上,本無法後退。我是否登基,關乎很多忠臣良將的生死榮辱。”

“那你呢?你能放棄狄瓊許諾給你的那些東西,隨本王回京嗎?”

“我……不想一直依附於他人,不想做菟花,也不想做藤蔓。”

……

時間緩緩流逝。

屋子裏很安靜,安靜的落針可聞。

蘇南枝大約懂了他的選擇。

實現個人的獨立榮耀,對蘇南枝而言,真的有極強的力。

做過、也做過縣主、郡主,嚐過權利的甜頭,明白,往上爬於一個子而言,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實現獨立價值,不依附任何人。

這種覺,就像風一樣,是自由的。

如果回大慶,蘇南枝幾乎可以料想以後的生活,幸運一點,可能會當皇後,但也要應對那些大臣強塞給蕭沉韞的三妻四妾,會打點後宮,在各種瑣碎與勾心鬥角中權衡利弊,做一個賢良淑德的皇後。

相比做一個賢良淑德的皇後,蘇南枝更想做殺伐果斷的王。

站在人生的分水嶺,麵對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徘徊猶豫。

一夜沉沉,夫妻二人表麵睡著了,卻各懷想法。

天剛剛亮時,淺眠的蘇南枝能夠覺到,蕭沉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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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前輕輕吻了一下。

迷糊地睜眼,約看見黑暗裏,蕭沉韞一言不發地坐在書房裏很久。

等到完全睡醒起床時,蕭沉韞已經去理軍務了。

心中有些失落。

蘇南枝洗漱打扮好後,應馮清瑯邀約,一起逛街。

如今西戎被北狄和大慶一分為二,世上再無西戎,淵城也湧了不原來的西戎人,在街上售賣達歌草原的食

馮清瑯神懨懨的,像是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好覺,白皙的臉上,眼下有很重的烏青。

“這幾日沒睡好?”

“蘇二公子有了心上人。”馮清瑯憋不住話。

“那位宋,什麽師師?”蘇南枝蹙眉。

“嗯。”

“不可能。”蘇南枝走進一家玉石鋪子,搖頭道,“我二哥不可能喜歡那樣的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我二哥對於之事向來不開竅,你得說明白仔細些,他才能悟你的意思。”

“前幾日他擔憂宋師師夜晚回家不安全,送回家卻沒關心我安危,我回家路上,遇見了幾個醉鬼——”

“你沒事吧?”蘇南枝打斷道。

“有事我還能站在這裏和你說話嗎?”馮清瑯歎了一聲,“我將那幾個醉鬼打了一頓,在他們後背刻了流氓兩個大字。”

“不愧是將出。”蘇南枝倒有些佩服,搖搖頭笑道,“或許正因如此,我那心大意的二哥,才沒你走夜路不安全這事放在心上。回去我便敲打敲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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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馮清

瑯抿了抿,道:“他若真喜歡那宋師師,也沒什麽大不了。”

“你不酸嗎?”蘇南枝掩笑。

“我有什麽好酸的?”馮清瑯垂眸。

蘇南枝素手翻過玉鋪櫃子裏陳列的各玉石,拿起幾枚放在掌中賞玩,道:“我二哥若有做得不對的,我替他送你一枚玉佩,算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我二哥啊,不可能喜歡那宋師師。”

蘇南轅喜歡誰,蘇南枝心裏跟明鏡似的。

蘇南枝和馮清瑯聊了一路,路過天香樓時,聽見酒樓推出了新菜品,便想去嚐嚐。

剛走進天香樓,就發現,酒樓已被清場,裏除了小二掌櫃之外,隻有蕭瑜一人。

蕭瑜一襲銀雲暗紋黑袍,襯得人頎長瘦,他站在酒樓中央,薄劃開笑意:“南枝,聊一聊吧。”

蘇南枝柳葉眉蹙。

“聊一聊大慶帝位,和北狄王之位的事。”蕭瑜眸中頗有深意,邊笑意不減,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掌握者,似乎對當下即將發生的風浪一清二楚。

“阿瑯,你先去逛街,等我一刻鍾。”

蘇南枝走進酒樓。

酒樓的大門,也被掌櫃關上,隔絕掉大街小巷的賣吆喝聲。

“九王與我有什麽好聊的?”蘇南枝開門見山。

若不是蕭瑜提到了大慶帝位,事關蕭沉韞前途,不可能坐下來聊。

“枝枝,我打算放棄大慶帝位。”

蕭瑜平靜地喝了一口茶,以一種極其平和尋常的語氣,說出一個極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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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決定。

蘇南枝眼中閃過難以言喻的震驚,下一瞬,去麵上的詫異,藏住緒,戰地端起杯盞,一邊用茶蓋撇去水麵茶沫子,一邊淡淡說道:

“為什麽?”

不相信對權勢如此癡狂的蕭瑜,會放棄帝位之爭。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完。”蕭瑜目灼灼,“帝位,我在前世已經得到了。平心而論,蕭沉韞可以為一個好帝王。”

蘇南枝仍然不相信,從一個暴君、一個錙銖必較、狼子野心的男人裏,能說出這番話。

見過蕭瑜所有暗麵,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瘋狂偏執,這是一個喜歡懸崖走鋼的男人,足夠瘋到讓所有人恐懼,對權勢有著刀尖的病態追求。

這樣的人,真的會主放棄帝位嗎?

難道,這又是他的新計謀?以退為進?

“你沒有失去過,也沒有在無數個深夜裏翻來覆去地悔恨過,更沒有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絕過。所以枝枝,你大概不懂,權勢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沒有那麽重要。”

“前世,你視我做暴君,覺得我罪不可恕。可你有沒有想過,作為蕭睦與宮一夜的產,從小生長在暗無天日的破敗冷宮,吃著太監吐過口水的食果腹,被人踐踏碾踩欺辱,如果我不瘋了似的朝上爬,我蕭瑜,早就死了。”

“可能現在,早已為土裏埋著的一團腐。”

蘇南枝沉默了,隻覺得杯中茶

水格外燙手,有些心中不安。

他說道:“你不能隻看過程,不看結果。前世我縱使千般錯,殘暴不仁、不擇手段也好,狼子野心、虛偽也罷,但我一統周邊大大小小的國家,擴充大慶版圖,嚴治貪汙吏,我也讓百姓們過了幾十年安居樂業的好日子。”

“我踩著海登上帝位,後來也曾對這個國家多有建樹。”

“帝位之爭,向來都是你死我亡,都很殘酷,我隻不過是在別人想殺我之前,先一步殺了他們而已。”

“我這些日子想了很久。我不是想為自己狡辯什麽。我隻是,希你重新正視我,不要斷章取義,隻記住我卑劣的那些年。也要看看我的改過自新吧。”

他隻不過是想要,至暗人生裏唯一的一束,正視他而已。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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