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當門一張床
翌日一早,聽說百合稱病,拒了這兩日的登臺演出。
丫鬟稟報到朝雲那的時候,朝雲正在姬無鹽的屋子裏同一道用早膳,聞言頷首,道,“知道了。”就讓人下去了。
於是同姬無鹽說起百合,自然也提到了那位楊菲。
楊菲,司馬府楊家的小兒子,也是百合唯一還藕斷連的恩客,那還是百合進風塵居之前的事了。
當然,百合早已不認為楊公子是的恩客了,在和朝雲為數不多的幾次談話裏,稱楊菲為楊郎,帶著子語還休的和神往,說自己在不久的將來,是要進司馬府當正妻的。
“罵不醒。”朝雲總結,“楊家那位夫人是出了名的好麵子和勢利眼,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休想嫁進門去,何況百合還是那樣的份……偏平日裏看起來聰明的腦子,一到這事上就罵不醒,一頭紮進去,銀票張張地往外送,好東西也上桿子地捧過去哄男人……哎,咱們這裏的姑娘,哪個不是讓人哄著要星星要月亮的,偏……哎!”
慨間帶著幾分恨鐵不鋼的痛心疾首。
姬無鹽笑笑,想起岑硯對其的評價——不是好的。當下也沒說什麽,隻道,“各中緣由,當局者迷,卻也冷暖自知。若未曾耽誤了你的營生,就隨去吧。”
朝雲頷首,道,“還是姑娘通。”說著,又問了些老夫人近況,知道一切都好之後才起告辭,子秋連忙起相送。
這個年近三十的子,挽著鬆鬆的發髻,發間隻一支桃木簪子,舉手投足間從容優雅又帶著幾分子婉約,行事卻颯爽果決。朝雲是外祖母救回來的孤兒,自小養在邊,重規矩,便也因此了幾分親切隨和。
子秋回來悄悄鬆了一口氣,“朝雲雖未曾年長幾歲,卻愈發地像位長輩了。同說話總不自覺帶些敬語。”
“那是你未曾長大。”姬無鹽剝著鬆子眼神溫,“是外祖母培養出來管理姬家偌大家業的總管,待此間事了,是要回去接王總管的差事的,自是與旁人不同……你卻是不必如此。”
青花瓷的小碟子,掌大,裏麵已經躺了小半碟子的鬆子。
子秋在旁坐了,抓了一小把鬆子剝著,“奴婢來吧,姑娘不必親自做這些的。”姑娘不吃鬆子,寂風吃。
姬無鹽也不推辭,取了熱巾了手,問,“寂風呢?”
“昨兒個您送他的蓮花燈,他燃了一夜沒舍得吹,甚至一開始都沒肯睡覺,眼瞅著,後來撐不住才去睡的。”子秋想起那模樣就笑,“今早裏頭的蠟燭沒了,鬧著要岑硯帶他去買蠟燭,還未回呢。”
寂風是姬無鹽撿回來的。
彼時他才四歲,麵黃瘦地像個小蘿卜頭,在剛剛開始懂事、卻又不是特別懂事的年紀,先有了關於被拋棄的概念,在之後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裏,姬無鹽都是他唯一願意接的人。
“剝些,他吃,每次都貪,吃多了又難……”
正說話間,外頭喧嘩忽起,吵吵嚷嚷地像是菜市口似的。
子秋擱了手中鬆子,跑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說是幾個家丁打扮的人,抬進來一張大床,就大刺刺地擺在風塵居的大門口。為首有個嬤嬤,耀武揚威叉著腰罵人呢,說是咱們這的百合姑娘打了人。
“打了人?”饒是姬無鹽都覺得難以置信,當下戴了麵紗出了門。
朝雲不在,百合也不在,隻一個小丫頭張著雙臂站在門口,母護著崽子一般,偏張地麵紅耳赤的,雙都在,支支吾吾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任由對方潑婦罵街。
門外,圍觀的百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樓中的姑娘們都站在大門裏張,沒有一個人圍上去,保持著一種既撇清了關係、又能很好看戲的距離。
姬無鹽三兩步上前,推開那丫鬟走出去,就看到當門的確一張大床,木料結實,雕刻細致,四周站在八個家丁,都隻十幾歲的年紀,站在那並不說話。
床上幾床被褥散擱著,看得到許多深褐的髒汙痕跡。
床前站著一子,下人打扮,有些年紀了,叉著腰梗著脖子罵人,聲音很高,咬字清晰、中氣十足,一聽就是經百戰。
“哎哎!大家夥兒都來看看啊!這個蛇蠍婦人啊!嫁我司馬府不,眼看著飛上枝頭的癡心妄想破滅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找人將我們家公子打地喲……大家來看看哈,姑娘們,你們看看,這就是同你們朝夕相的姐妹喲,看看……這被褥上,都是我們家公子的喲!”
“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下得去這樣狠辣的手呀!”
小丫鬟看起來急地要哭了,連連擺手,“不、不是的,我家姑娘昨夜並未外出,今早子不舒服至今還臥床呢,怎麽可能打楊公子?真不是我家姑娘……真的不是,我家姑娘怎麽可能打人呢……”
一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小丫頭,哪裏吵得過大戶人家的下人婆子,翻來覆去就那幾句。
不管平日裏人前如何得端莊,此刻這位上了年紀的嬤嬤捶頓足如喪考妣演技湛,“你們是沒瞧見呀,鮮淋漓的呀!皮開綻的呀!可憐我家公子喲,打小連手指頭都沒有破過一個口子呀!”
許是嚎地累了,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可以歇歇腳緩緩氣的地方,一把掀開了床上散的被褥,直接一屁坐了,也不嚎了,隻冷哼,“嗬。欺負我家公子年不知人心險惡,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憑勾欄院裏出來的貨,也想進我們司馬府的大門?異想天開!”
嚎完氣的間隙,才看到門口換了人,衝著姬無鹽冷哼,“天化日之下戴著麵紗,也知道自己不能見人?你就是百合?”
“不是。”姬無鹽低頭,整了整袖,慢條斯理地回頭吩咐子秋,“去衙門跑個,請位大人過來做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