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絳樂了,暗忖這丫頭真上道,面上卻端著,微微點頭,手中折扇悠悠地晃,“嗯,王家……太和郡的王家。畢竟,這未來太子妃的娘家、當朝帝王之師當朝太傅家在一個王家家丁前都沒用,我謝家……也是怕怕……想來這在太和郡的日子,也得躲著些。”
用最溫的音,說最狠的話。
那家丁在“陛下”、“下旨”這幾個字出來的時候,臉就白了,越往下聽,越萬念俱灰到恨不得自己轉往河里跳……
聽到最后,都了,若不是還有把匕首抵著,他大抵就要跌落在地了。
半晌,垂死掙扎,“就算、就算……就算您是未來太子妃,那、那也不能……不能隨便推我家公子下河呀!這事、這事兒就算擱、擱、擱……陛下面前,也是說不通的!”
不自覺帶上了敬語,說到“陛下”的時候,張了三次才說出來,說完已覺脊背。
時歡沒理那家丁,反倒含笑打招呼,“謝小公子,好巧。謝小公子都要躲著些的人……倒是從未聽聞。”
謝絳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手中折扇在細雨迷蒙里都閃著,他幾步走到時歡跟前,笑著爭取,“謝公子就謝公子,謝絳也行啊,偏要加個小……”
致好看的臉,板著臉訓斥的樣子看著倒也像模像樣得很,此刻卸了那一正經的樣子,倒是多了幾分恰到好的嬉皮笑臉來。
是個……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有些不準深淺的人。
畢竟能在帝都活得瀟灑又得意的,上下百年不過一個謝絳。不過,倒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人。
時歡從善如流,改了稱呼,“謝公子。”眉眼染了笑意。
兩人旁若無人地打著招呼,含煙不屑地看了眼明明都在打卻非要虛張聲勢的人,有些無趣地收了手中匕首,看著那人噗通一聲跌坐在地,嗤笑,“說不通?那你倒是去陛下面前問問啊,就說……調戲未來太子妃侍的罪名,夠你們太和郡大名鼎鼎的王家,喝幾壺?”
大庭廣眾之下,含煙只說,調戲未來太子妃侍。
然而事實上是,時錦繡吵吵嚷嚷推著店小二非要出去找能看得到流云山的雅間之后,屋只剩下了時歡、含煙,和那個不請自來的公子哥。
彼時時歡已經約知道時錦繡想要做什麼,但仍舊不愿相信有人能夠沒腦子到這個地步,將整個時家送到皇家的砧板上去。
事實上,真的有人出生就沒帶腦子。
那公子哥沒說多久的話,就尋著借口想要將含煙帶走,含煙站在時歡后巋然不,沒一會兒,門口又來了一個公子哥,形有些胖,個子又矮,一絳紫長袍穿在他上像個橢圓形的球。
就是王家被丟下河的那位。
彼時時歡對時錦繡已經失,起要走,誰知那王家爺竟然出手就拽時歡的手,表猥瑣聲稱知道了時歡的,說在太和郡有個姘頭,如此才遲遲不歸……
言辭下流、猥瑣,極盡人之惡的底線。
含煙直接將人從開著的窗戶里……丟了出去。
如此,才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
“說不通?那你倒是去陛下面前問問啊,就說……調戲未來太子妃侍的罪名,夠你們太和郡大名鼎鼎的王家,喝幾壺?”聲音不大,擲地有聲。
“難怪……什麼人啊!膽子大,太子妃邊的侍都敢調戲,真是活膩了……”
“要我說,之前就覺得他們家這兒子不太正派,沒想到是這樣的人……”
“可不……丟的好!”
“看著人模狗樣的,盡不做人事兒!”
群激,有真的義憤填膺的,也有為了在時家面前留個好印象的,一時間將那家丁圍著,一口一口的唾沫星子噴著,那家丁面死灰——他覺得,縱然犯事的是自家公子,但得罪時家的,卻是他自己……
回去想來也是活不了了。
“長姐?”消失很久的時錦繡突然從門背后竄了出來,呼吸急促,像是跑得急了,氣吁吁又驚魂未定的,“長姐?發生了什麼事?聽說王家公子落水,我趕跑出來……想著這屋就你們倆……您沒事兒吧?”
咋咋呼呼的,說完目后知后覺落在跌坐在地上的家丁上。
時歡眼底,徹底涼了。
一句話,看似關切,實則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彼時屋中“只有他們二人”這件事,昭告了天下……連含煙尚且知道要將調戲太子妃說調戲太子妃婢,卻恨不得將臟水可勁兒的往時歡上潑。
這心思,當真又狠又蠢。
還是竟愚蠢地以為,自己這個皇室親封的太子妃盡流言困擾,時錦繡還能過得逍遙又自在?亦或,天真的相信皇室要的就是時家的姑娘,這個不行,換一個就好?
時歡斂著眉眼,沒說話。
周遭竊竊私語落在耳中,時錦繡也算聽了個囫圇,心下咯噔一抖……事似乎和預想的不大一樣?
“這姑娘真真好不會說話。”顧辭啪地一聲收了扇子,臉上笑意依舊,“明明在場還有這位含煙姑娘,怎地由你口中說出就了孤男寡獨一室?若非聽你喚一聲長姐,我都要以為你是要坑害未來太子妃好取而代之呢!”
時錦繡臉一僵,“我……我沒有……”
囁嚅著,像是盡了委屈的小媳婦,上前揪著時歡的袖,期期艾艾地喚,“長姐……”
時歡側目看,垂著眉眼的樣子,看不清緒,只溫溫和和地問,“能瞧見流云山的雅間,尋著了麼?”
“沒……還沒……許是真的今日天不好……”
“呵……”時歡輕輕笑了笑,笑聲清淺又涼薄,疏忽消融在濛濛秋雨里,平添了幾分涼意,手中油紙傘往時錦繡那稍稍偏了偏,“既然瞧不見了,就回吧。”
溫和地一句重話亦不曾說。
沒幾日,坊間有傳聞,時家嫡,子最是溫婉好說話,果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