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昶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但他的確拿無公子沒什麼辦法。

這人不像魏先生，也不像府里其他人，在人前還會給他留點面子，只有兩人的場合時總是沒大沒小的。

“郁悶著呢，殿下？”

進來的第一句話，就讓夏侯昶火冒出來了。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夏侯昶板著臉道。

“這麼兇啊？看來在皇宮了委屈啊。”

“……”

無公子來到他邊，捧住他的臉，認真打量了起來。

“你做什麼？”

夏侯昶不悅地注視著面前膽大的家伙，堂堂晉王的臉，是他想就能的？

“看這眉頭擰的都快夾死蒼蠅了，發生什麼了，跟我說說唄，我給你開解開解！”

“不要你管，出去！”夏侯昶甩開他的手。

他這會兒可沒有心陪他鬧，尤其是他這副嬉笑的模樣，看著就來氣。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就好像是一個父親關的小孩，期待落空，惱怒了。”

“你知道什麼？！”

夏侯昶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就算是面前這個人，也不能在他這兒如此放肆。

“來人……”

夏侯昶剛想人進來，把這位請出去。

但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無公子點住了道，彈不得。

夏侯昶驚得瞪大了眼睛。

似乎沒想過這人真的如此膽大妄為。

“晉王殿下，我呢不是想要冒犯你，只是想讓你稍微冷靜一下。”

無公子來到他后，將他按回了椅子中。

“只要你不喊不，好好跟我說話，我就解開你的道，怎麼樣？”

無公子笑瞇瞇問他。

夏侯昶眼睛都快要噴火了。

是他對他太縱容了還是怎麼著？

現在都敢這樣對他了？

“還瞪我啊？我不喜歡看著你臭臉的樣子，我喜歡看你笑。不乖乖答應，我就點你笑，讓你笑個夠~”

如果無公子的弟子在這里，一定會攔住師父，讓他不要那麼喪心病狂。

面前這位可是晉王殿下啊。

稍微尊重對方一下啊！

不過無公子麼，實在是太喜歡搞事和惡作劇了，你當江湖上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想要逮住他、了他的皮？

就因為這人特別欠！

譬如天雙城的城主，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娶回來一妾。

房花燭那天，卻被無公子給擄走了。

原因呢？

是因為無公子聽說城主這位小妾，有一雙天下最的手，還會彈一手好琵琶。

于是乎就將給帶出來了，看看的手到底有多好看，還有琵琶彈得好不好聽。

完事之后，無公子還很周到的將人給送回去了。

跟城主說恭喜，還附贈了一份大禮。

而城主的回禮則是滿江湖追殺無公子。

像這樣的事不要太多。

百里若飛是知道這位至好友的尿的，在請他幫忙時一再告誡他。

說這是晟京城，他們辦的事也十分重要，你老就收收自己的神通，千萬別太放飛。

“這你放心，你得相信我的專業。”

辦正事時，他還是很靠譜的。

扮別的人，也不會讓人看出破綻。

問題是現在無公子在晉王府待得如魚得水，跟晉王之間也越來越了，也算是關系還可以的朋友了。

這不，惡劣本就一點點開始暴了麼。

夏侯昶氣洶洶的，認為自己有必要好好整治整治他。

而對方模仿他，也瞪著一雙大眼睛，兩人好像是在比較誰眼睛更大一些。

“欸！”

夏侯昶嘆氣。

率先敗下陣來。

跟這個家伙他什麼氣啊，沒必要！

這段時間，他難道還沒有清晰認識到，自己拿他本就沒有辦法麼。

夏侯昶神緩和下來，無公子看他老實了，便給他解開了道。

還討好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來，潤潤，慢慢說。”

“你啊！知不知道，要換別的皇子王孫，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也就我愿意縱容著你。”

“嘿~我們是好朋友啊，別說這種見外的話麼。”

“好朋友？”對這個說法，夏侯昶有些意外。

“對啊！反正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還是喜歡你這個人，愿意跟你結一下。”

“你，喜歡我？”夏侯昶有些愣。

“嗯，雖然一開始我覺得你這人險的。”

這話讓夏侯昶坐不住了，“我哪里就險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以前不了解你時，想著你這人惻惻的，還沒憋好屁。”

“！！”夏侯昶想要站起來好好與他理論理論，又被無公子拍拍肩膀按回去了。

“這都是過去的看法了，后來發現你這人還是有原則的，心眼也沒那麼壞。”

“那我還得謝謝你是不是？”

“也不用道謝。”無公子擺擺手，“明面上，你是主我是仆。私下里，我可沒把你當我主子啊。你呢，接了這一點，也沒怪我對你時不時地冒犯行為。”

夏侯昶笑了，“你還知道自己經常會冒犯我呢？”

“沒辦法，我就這子。”

“你先前小丫鬟裝得好的啊，那時候怎麼不見你出本？”

“那不是況需要麼，現在我都跟殿下這麼了，不想天天戴著面生活。”

這話讓夏侯昶有些。

也懶得再計較他的這些冒犯行為。

無公子就看著夏侯昶沉默下來，低著頭，神看起來還有些落寞。

“怎麼了，心里真的很難啊？”

夏侯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連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過。”

無公子已經猜測到夏侯昶要和他說什麼了。

肯定又是自己小時候多麼孤獨多麼可憐啊。

這些權貴子弟，欸！含著金湯匙出生，擁有著別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的榮華富貴，心卻這麼脆弱纖細。

沒有朋友怎麼了？

你們只是沒有朋友，多人都沒有飯吃！

然而看著夏侯昶那張黯然失落的臉，無公子沒法像以往那樣放嘲諷。

他認真聽著。

“過去，我認為自己不需要朋友。我與別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不是說高不勝寒嗎？我一心想走到高，本就不介意有沒有人可以傾訴。因為比起那個遠大的目標，其他東西在我這兒都無足輕重。”

“你不是不要朋友傾訴，而是太想要得到你父皇的認可了。”無公子說。

在別的人跟好兄弟好朋友開心玩耍時，夏侯昶心所思所想，都是父皇能夠認同自己。

想盡辦法討他歡心。

“真的，你要是將花在你父皇那兒的心思，花在朋友和人上。殿下，你邊早就妻妾群、娃兒塞滿府邸、兄弟遍天下了。”

“……”夏侯昶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是跟你說認真的！你卻只會跟我開玩笑，還挖苦我！”

在這人面前，悲傷的緒本就留不住，他總是能將一個人得跳腳。

“我也是很認真的啊！殿下，我想要告訴你，天下是很大的。只要你愿意睜開眼睛，看看天，看看遠，就會發現這世界比你想象的寬廣許多。父親的，那的確很重要，可也沒那麼重要。”

夏侯昶看著他。

“你跟你父親，怎麼樣？”

“我沒有父親。”

夏侯昶噎了噎。

“我之前聽你說過，你是師父帶大的，那你就從來沒見過你的父親？”

“見過啊，但我早就忘記他的樣子了，也不認為那人就是我的父親。”

“為什麼？他難道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也不算吧。只是他的生命里，我跟我娘都不是最重要的。不，不應該這麼說，確切說都不重要。”

這還是無公子第一次提及到他的父母親。

夏侯昶聽得專注的。

“他是一名刀客，刀法很好，挑戰了江湖上很多高手。但因為出手太狠，讓不人都死在他的手下，結下了不的仇家。”

“后來他就離開了我們，可別以為他是為了不想連累我們才離開的啊，純粹是因為我和我娘的存在，妨礙到他更進一步了。比起每日為了家庭瑣事煩擾，他更想要與人切磋較量，即便是賭上自己的命！”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他不在乎你們？”無公子似乎對這個問題很興趣。

他是那種別人將確鑿證據擺在他面前，他都不愿意接父親不自己。

總想著他多對他這個兒子還是有點意的。

為什麼無公子，可以這麼簡單地說出父親不在乎他？

“在乎我們又如何？”無公子卻反問道，“在乎我們，影響了他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嗎？在乎我們，會甘心就那樣死在別人的手上嗎？”

“呃。”夏侯昶怔住了。

“他不應該家的，一個真正的大人，不管以前是什麼樣子的。有了家人后，就應該盡到一個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

“不過我也懶得怪他，他想做他想做的事，我也想做自己想做的。我們的存在對他無足輕重，那我們又何必因為他而煩惱？”

理是這麼個理，但他真的能做到這樣灑？

“所以殿下，我有時候看著你深陷于這些煩惱之中，認為可笑的。你就這麼沒出息嗎？你父皇都這麼對你了，你還眼地盼著他能你一點點？”

夏侯昶張了張，被突然開罵的無公子給罵愣了。

“他不你，他利用你，你要是真的不爽，心中有氣，那就想辦法討回來！讓他眼來看著你，你卻不給他一個眼神！”

“……”

鎮北將軍府。

百里飛燕和百里若飛聽著這一段經過。

“后來呢？沒了？”

無公子尷尬地撓撓臉。

“后來晉王殿下就打起了神，跟我說他一定要推翻他的父皇，然后把他囚起來。讓他親眼看著自己是怎麼為一個英明的皇帝，將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又有多麼戴他。”

百里若飛和百里飛燕對視了一眼，又齊刷刷看向無公子。

“所以，我們能將之理解為晉王殿下突然這般迫切，原因在你？”

“咳咳。這不是我的本意，但誰知道……”

無公子聲音越來越弱，心虛地看著對面兩人。

“真不能怪我，晉王殿下那腦回路就不是正常人！”

百里飛燕嘆氣。

原本還以為晉王是因為在皇宮里被承平帝罰跪了，一下子不了了，要造反。

哪里知道后來還有這麼一出。

這兩個人，腦回路都不正常。

不過，單從目前來看，他們與晉王的目標還是一致的。

“無大哥，我看你還是想要幫助晉王殿下的是嗎？”

“我跟你們一頭的啊。”無公子忙說，“但是夏侯昶這個人，我也還算喜歡的，所以我不希他為我們的敵人。”

“我們也不想跟他為對手。”

就在剛才，百里飛燕冒出來一個想法。

“我認為晉王殿下的計劃是急切了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嘗試的價值。”

“飛燕妹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穆王殿下。”

“穆王？這跟穆王有什麼關系？”

“無大哥回去告訴晉王殿下，想要做這件事，單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實現的。穆王其實對他很敬重，也無心跟他爭奪帝位。而且穆王這些年為了幫晉王事，暗中積蓄了不的力量，在衛軍里面都安著人手。”

“他想要宮，首先就要跟穆王達同盟。當然，這件事不能讓陛下察覺了，你們可以好好思量思量再做決定。”

百里飛燕也不想再等了。

現在的晟京城，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危險已經悄悄來臨。

“妹子，你怎麼突然間改變決定了？”無公子不解道。

“無大哥，你認為陛下突然將晉王殿下喊過去，什麼都不說，卻罰跪了他一個時辰？這對于晉王殿下來說，已經算是相當嚴厲的懲罰了。”

“是發覺晉王可能有異心，在警告他？”

“也許是著晉王起來，這樣他就有理由對他下手了。”

“既然如此，那你還讓晉王抓行事？”

“夏侯庸已經打算對晉王出手了，他什麼都不做，難道是想要坐以待斃嗎？”

正常思維，這個時候不宜妄。

可百里飛燕知道，這些個皇子，沒有作的，最后都是什麼下場。

與其是砧板上的魚，那還不如聯合起來好好搏一搏。

而且這一次，他們也不是只有自己。

痛恨了他們這麼多年，在心里模擬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如真正來較量一番。

百里飛燕很想要試試他們的深淺。

何況，只有將朝中這潭水攪渾，才能到水面下更多的兇險與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