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緋沒說話。

知道皇後在意的是什麽，謝家這麽多年遠離黨羽之爭又是因為什麽。

深宮裏失去孩子的皇後，家族在心裏排第一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謝家陷危險境地。

皇後喝了口茶：“本宮想知道，戰王是否有爭儲意願？”

楚雲緋一怔，隨即輕輕苦笑：“皇後娘娘覺得我們還能置事外嗎？”

皇後眉眼微：“所以想爭？”

“不敢欺瞞皇後娘娘。”楚雲緋點頭，“以前容蒼從沒有爭儲的想法，可是我們不爭不搶，也沒有人願意放過我們，至親之人的算計和陷害讓人心寒，在這吃人的深宮裏，退讓隻會讓旁人得寸進尺。”

宮廷就是如此。

不爭不搶不意味著安然無恙，總有人把他們視作眼中釘中刺，謀陷害，無故算計，可能連一個理由都不需要。

皇後頷首：“本宮明白你的意思，不過若容蒼真有這個意思，他的勝算其實很大。”

楚雲緋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不是勝算很大，而是擁有絕對的勝算。

容蒼是戰神，百戰百勝，從未有過敗績。

打仗如此，爭儲亦如此。

“籌謀布局不能急，要徐徐圖之。”皇後像是在教自己的孩子，耐而溫，“皇上正當壯年，隻要不出意外，十年二十年皇帝還是可以做的，所以你們不要著急。”

楚雲緋抿：“皇後娘娘為什麽願意教我？”

“本宮為皇後，原本沒必要手儲君之爭，不過人有七六，也有遠慮近憂。”皇後聲音沉寂，“若在位的皇帝聖明寬容，那麽不管是臣子還是百姓，日子都會安穩富足，不必時時刻刻沉浸在對未來的憂慮之中，可若是皇帝自私狹隘，猜忌心重，員世家便會如履薄冰。”

不管是員還是百姓，都希擁有一個開明的天子，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一些。

因為皇後無子，所以能拋開自己的立場和利益，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看待事實。

若眼下有自己的兒子，想法大概不會這麽開明，會跟顧貴妃一樣，隻為自己的兒子籌謀。

可見人的本都是自私的。

“本宮在深宮二十多載，什麽事沒見過？宸王本不是做皇帝的料，他若為帝，第一個除掉的人就是戰王，因為他一直以來就對戰王忌憚得很。”皇後笑了笑，“他的忌憚已經到了連藏都做不到的地步了。”

語氣微頓，“我還要為謝家考慮。”

楚雲緋問道：“皇後娘娘是擔心貴妃對謝家不利？”

“需要我擔心嗎？”皇後冷笑，“若宸王上位，他們不可能容得下謝家。”

就算謝家基深厚，他們想扳倒謝家沒那麽容易，可傷筋骨都是人命，皇後著實不想再看到親人離世。

楚雲緋沉默著，心知皇權之下爾虞我詐，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帝登基，提拔心腹，鏟除敵對，是每一位君王都會做的事，為的就是穩固自己的帝位和權力。

“皇後娘娘的話，兒媳謹記在心。”楚雲緋輕聲應下，“隻是兒媳心裏亦有一事想問，可能會冒犯皇後娘娘。”

謝皇後點頭：“你問吧。”

楚雲緋站起，屈膝一禮：“兒媳如今有孕在，總擔心這個孩子發生意外，便想著皇後娘娘當年也失去過一個孩子……兒媳是否可以知道，皇後娘娘那個孩子是如何沒了的？”

皇後神一僵，眼底漸漸浮現淒然之。

“勾起皇後娘娘傷心往事，雖不是兒媳本意，可兒媳還是愧疚難當。”楚雲緋抿，“請皇後娘娘寬恕兒媳的唐突。”

皇後搖搖頭表示無妨：“宮中危險重重，你有所擔心也是正常。本宮當年是難產崩，經太醫及時救治，才挽回一條命，但孩子沒保住。”

楚雲緋咬遲疑片刻：“那……皇後娘娘見過那個孩子嗎？”

“見過，確實沒氣了。”皇後點頭，“本宮醒來見到他的時候，他臉發青呈現黑氣，太醫說是難產，久久出不來，被悶死在腹中，而且本宮傷了子，以後再難有孕，原本滿腔期待變了噩夢，仿佛從雲端跌地獄的覺，本宮真是會得刻骨銘心。”

楚雲緋麵微凜：“宮中驚險無不在，著實讓人防不勝防。”

皇後長長歎了口氣，從往事中回過神來：“到底是意外還是陷害，本宮心裏也不敢確定了，那幾年裏心力瘁，後來想查卻無從查起，真相好像被掩蓋得嚴嚴實實，讓人無計可施。”

楚雲緋蹙眉：“父皇沒有派人追查嗎？”

“本宮確實是崩，靠著太醫施針才救回一命，那個孩子也確實是悶死的，上無毒，沒有其他癥狀。”皇後苦笑，“皇上還能怎麽查？”

楚雲緋想說那一夜貴妃也生產，皇後就沒有懷疑過嗎？

可是擔心追問太多引起皇後疑竇，楚雲緋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從眼下得知的信息可以判斷，當年那個孩子應該就是顧貴妃掉包無疑。

然而讓人想不通的是，明明皇後是正宮，謝家在皇城勢力更大，顧貴妃的娘家則遠在薊州，鞭長莫及，到底是如何瞞天過海完了這個謀？

還有皇後，這些年待在深宮，親眼看到顧貴妃對容蒼態度不好，就一次都沒有懷疑過什麽？

楚雲緋總覺得此事還有其他原因，但今日不能再多問，否則皇後一定會察覺到什麽。

在疏凰宮跟皇後聊了約莫半個時辰，聽到小太監來稟報說戰王在外麵等，楚雲緋恭敬辭別皇後，轉離開了疏凰宮。

出宮回府的路上，還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在想什麽？”容蒼坐在車廂裏，見楚雲緋一副若有所思的表，不由低聲詢問，“有想不通的事？”

“……沒什麽。”楚雲緋回神，偏頭看著他，“父皇沒有責問你？”

容蒼道：“沒有。”

楚雲緋神微淡：“貴妃今日當眾下不來臺，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你怕了嗎？”容蒼挑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楚雲緋淡淡一笑，“權力之爭玩的不就是這一套？”

謀詭計，你來我往，端看誰技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