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沒說話,靠著這個人,好久后,才慢慢道:“容卿。”
“嗯?”蘇容卿應了聲,李蓉沉默著,許久后,才道,“我覺得,我也熬不了多久了。”
蘇容卿給按著位的手頓了頓,李蓉沒說話。
是真心這麼覺得的,今早睜開眼,便覺得自個兒已經不行了。
“其實我這一輩子,倒也過夠了。”
李蓉緩緩出聲:“我就是擔心皇后和言兒,我若不在了,裴文宣便一手遮天,他們怕是斗不過他。”
“你別擔心,”蘇容卿聲音沉下去,“若你死了,他也活不了。我會殺了他,為你陪葬。”
李蓉得了蘇容卿這話,低低笑起來,抬起頭,看見面前這人的臉。
其實他已經快五十一歲了,可是他卻完全不顯老態,若不是額間幾縷白發,本看不出他真實年齡,站出去,仍舊是滿大街小姑娘喜歡的模樣。
三十年前,年過弱冠的蘇家嫡子蘇容卿,便是這華京所有子夢中的郎。
而如今哪怕他老了,他依舊是許多人心中的舊夢。
“我竟然不知道,”李蓉笑著瞧著他,“我們蘇大人,也有會生氣的時候。”
“我有許多生氣的事。”蘇容卿笑起來,正要說什麼,就聽外面侍道:“殿下,裴丞相求見。”
得了這話,李蓉看了蘇容卿一眼,頗有些奇怪:“他這時候來,是來做什麼?”
“殿下若不想見,”蘇容卿神平靜,“可以不見。”
李蓉想了想,片刻后,笑了:“罷了,畢竟夫妻一場,還是見一面吧。說不定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蘇容卿沒說話,他靜靜坐著,李蓉轉頭看他,有些疑:“容卿?”
蘇容卿似乎是回過神來,他站起來,恭敬道:“那屬下去請裴丞相。”
說著,蘇容卿扶穩了李蓉靠在枕頭上,又替拉好衫,便起離開。
李蓉讓人拿了銅鏡過來,稍稍補妝,沒了一會兒,蘇容卿便領著裴文宣走了進來。
裴文宣尚還穿著黑朝服,寬袖束腰,紅卷云紋路印在廣袖之上,搭配著紅衫,讓他整個人顯得越發清瘦。他年輕時便生得極好,如今人到知天命的年歲,雖不如年輕時那般清俊,但卻有了幾分年難有的沉穩。
他走進屋來,朝著李蓉見禮,舉手投足之間,帶了一清香,隨著他的作鋪面而來。李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裴文宣這人慣來斂,哪里會用這樣味道明顯的香囊?
心覺有異,面上不顯,眉眼彎起來,正要說讓他坐下,又忍不住輕咳起來。
蘇容卿忙上前來替拍背,裴文宣冷眼看著,許久后,李蓉才緩過神來,抬頭看向裴文宣,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裴丞相已經多年沒回過公主府,今日來,想必是有要事。”
裴文宣不說話,一雙眼靜靜看著蘇容卿,蘇容卿假作沒看見裴文宣的目,站在一旁一不。
許久后,裴文宣終于開口,冷著聲道:“讓他出去。”
李蓉得了這話,也不奇怪,裴文宣不喜歡蘇容卿,沒有直接把人罵出去,已是裴文宣給臉面。如今與裴文宣畢竟還算名義上的夫妻,哪怕早已分開多年,也算是盟友,便也沒有為難,抬眼看了蘇容卿一樣,溫和勸道:“容卿,你出去等一等吧。”
李蓉發話,蘇容卿才朝著兩人行了個禮,起退了下去。
他一走,屋中所有人便跟著離開,只留下裴文宣和李蓉兩個人,李蓉輕輕咳嗽,裴文宣沉默不言,許久后,李蓉才道:“有什麼事,你說吧。”
“關于立儲一事,”裴文宣抬眼看,張口便是政事,“我今日是來找你商量的。”
“商議什麼呢?”李蓉假作不知道朝堂的事,輕描淡寫道,“信兒乃正宮嫡出,溫良恭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嗎?”
“咱們合作多年,我不想與你繞彎彎。”裴文宣眼中帶了幾分冷意,語氣重了許多,“三殿下子驕縱,不適宜儲君之位,況且,他母族太盛,若是你我出了事,日后朝堂之上,外戚怕是不住。”
“外戚和你我,又有什麼區別?”李蓉嘲諷一笑,“你把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為的是什麼你自個兒心里清楚!你與其和我商議,倒不如同我說說,若是我不答應,你要怎麼辦?”
“你一定要讓李言登基?”
“廢話!”李蓉提高了聲,“言兒乃正宮嫡出,難道還要讓給一個嬪妃之子登基不?!”
裴文宣不說話,許久后,他才道:“你是不是記恨真真?”
“你能不能一聲秦貴妃?”
李蓉忍不住提醒:“真真這名字是你能的?”
裴文宣又安靜下去,許久后,他站起來:“你還能這麼大吵大嚷,子骨倒也還算不錯。既然你不同意,那便罷了。日后各有各的手段,莫怪我沒提醒你。”
說著,裴文宣便轉離開,李蓉看著他的背影,氣往上翻涌,冷聲道:“我倒想知道,你說的手段,是怎樣的手段。”
“你覺得是怎樣,”裴文宣背對著,冷聲道,“那就是怎樣。”
李蓉沒說話,冷笑出聲來:“你還能殺了我不?”
“你以為我不會嗎?”
裴文宣回頭看,眼神中帶了幾分肅殺。李蓉看著他的目,有一瞬間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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