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這般大方，倒薛清茵不好意思了起來。

聲道：“其實前兒個我就借了殿下的名頭了，不然我爹生著氣，指不準還要手揍我呢。”

“他打你？”宣王的目微。

他就從這句話中提煉出了這麽三個字。

薛清茵懶聲道：“這不還沒來得及打我就溜了麽？”

杜鴻雪在外頭都忍俊不：“溜得好！”

薛清茵問：“咱們是要去哪裏見柳修遠？”

宣王了：“靈饈閣。”

“這名字聽著有些耳。”

杜鴻雪在外頭聲：“能不耳嗎？這是薛家的產業，薛姑娘不記得？”

薛清茵一笑：“原來是去照顧我們家的買賣呢。”

杜鴻雪道：“水不流外人田。”

薛清茵一頓。

心道我方才糊弄下人說“外人”也就罷了，你怎麽也跟著這樣說？

問過了要去哪裏，薛清茵便又開始想另一個問題：“出來匆忙，幕離也沒帶，仆從更是一個也沒帶。若是旁人瞧見，隻怕要議論。”

杜鴻雪再度接聲：“沒有仆從無妨，今日我等可作姑娘的仆從。”

薛清茵聞聲，趴住車窗笑道：“那我便厚相承了。”確實是一點也不客氣。

杜鴻雪等人往日多在軍中，偏偏也正喜好這樣爽快的人。

他又笑道：“幕離不帶也無妨。”

薛清茵：“嗯？”

宣王信手打開了腳邊一個矮箱子。

薛清茵還以為那玩意兒是用來墊腳的。

箱子一開，便立即出了裏頭的東西。

正是一頂幕離。

下麵懸掛玉輕紗，是常見的款式。

但薛清茵俯拿起來之後，隻聽得叮當玉石之音。

這會兒仔細再看幕離的全貌。

原來除卻輕紗，上頭還用金線串起了珠玉。

珍珠圓潤，華照人。

玉石通，白如截脂。

頓顯奢靡而不輕浮。

薛清茵都不由道一聲絕了！

“宣王殿下府上的人想得實在周到。”薛清茵一邊道，一邊抓起幕離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怎麽是府上的人想得周到呢？”杜鴻雪問。

薛清茵歪頭：“難道是殿下親自準備的？”

這樣的小事，不大合理。

不過轉瞬又一想……這樣一頂覆滿珠玉，價值昂貴的幕離，若無宣王示意，好像真無人敢準備這樣的。

沒等杜鴻雪再開口，薛清茵便先輕歎了口氣道：“如今欠殿下的是越來越多了。”

說罷，飛快地道：“今日我請殿下吃泡油糕。”

“姑娘在自家店裏請客怎麽能算是請呢？”杜鴻雪又道。

“那可不是在自家店裏。”薛清茵打起簾子。

馬車此時正往東市走，沿路便見不食肆小鋪。

“就在這裏停下。”薛清茵道。

馬車依聲停住。

薛清茵心道宣王府上的馬車夫倒還聽的話。

這時候了自己隨帶的錢袋子。

從裏頭拿出幾個散錢，再從窗口遞出：“兩個泡油糕。”

攤子上的人驚恐地盯著杜鴻雪的打扮，咽了下口水，這才撿起兩個泡油糕包好遞出去。

“貴人小心燙。”他說著，垂首看了一眼來的那隻手。

雪白，晃眼。

他不敢多看，小心翼翼抬起眼來，隻見子頭戴著的幕離，上頭的金線泛著華。

而側端坐的，隻能瞥見側臉。

這讓攤子老板恍惚憶起，曾見過宣王殿下得勝還朝那日……

這位是……宣王？！

老板恍惚不定地想。

隻見子接過泡油糕後，很快便分了一個給側的“宣王”。

“外殼鬆，裏頭甜。殿下且嚐一嚐。”薛清茵道。

宣王低頭，還真咬了一口。

他問：“這便是謝禮了？”

買了兩個，薛家姑娘都自個兒還要分走一個。

“嗯。”薛清茵問：“甜嗎？”

宣王：“……甜。”

他不喜吃甜。

薛清茵道：“殿下缺什麽呢？什麽也不缺。我拿什麽來做謝禮都不過是錦上添花，實在寡淡。”

這便是前幾次都隻送花的借口嗎？

宣王不聲地挑了下眉尾。

“但這一口甜卻是獨特的，我便將這口甜贈給殿下。願殿下此後每日都如飲糖，沒有半分煩憂。”薛清茵說起話來，那是一點也不臉紅。

說著，還自己低頭咬了一口泡油糕，心道，真好吃，改日將這個老板挖到莊子上去。

於是又探頭出去道：“明日我派人來請老板到府上一敘。”

老板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連聲答應，然後才目送著他們遠去。

杜鴻雪問：“姑娘與這人敘什麽？”

“敘一敘要多銀子才能請他到莊子上去做這道泡油糕啊。”薛清茵頓了頓，問他：“你們在府中吃過這個嗎？”

“沒有。”杜鴻雪搖頭。

宣王似是看出了薛清茵的想法，便道：“皇宮中也沒有。”

“那便好了。”薛清茵滿意地瞇眼笑起來。

杜鴻雪反應過來：“原來薛姑娘這一順手將生意也做了？”

薛清茵問：“不行嗎？”

“自然是行的。”隻是……杜鴻雪心道，他從沒見過哪個子和宣王殿下在一，還有心思去想這些的。

所以說薛姑娘才與們不同呢。

杜鴻雪心底頗為歎。

“我方才便是借了殿下的名頭，多謝殿下。”薛清茵的聲音再響起。

“哪裏借了？”杜鴻雪納悶。

薛清茵道：“那攤子上的人見你的打扮，再約見到馬車裏坐的人，自然會猜出份非富即貴，我再邀他，他自然沒有半點推辭。”

杜鴻雪明白了。

但這個借名頭借得實在輕飄飄，被借的人絕不會有半點的不快，反而隻會覺得聰穎又討喜。

這其中分寸……真是拿得恰到好。

馬車繼續向前行。

薛清茵沿途又買了些吃食。

大都是買兩份，再分一份給宣王。

宣王一一品嚐，也不會說好不好吃。

杜鴻雪看著倒是有點眼饞，不住道：“薛姑娘怎麽知道這麽多好吃的東西？”

薛清茵心道，自然是因為上回，讓賀鬆寧那個冤大頭沿途給買了一路。

下回去西市，也得想個借口讓冤大頭賀鬆寧跟著一塊兒去。

自個兒出錢太虧，還是薅賀鬆寧來得舒坦。

心頭這麽想，上卻是道：“哦，我那兄長喜歡給我買這些東西，吃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哪裏最好吃了。”

杜鴻雪卻納悶。

是嗎？這聽著兄妹倒是好的。但上回方塚說在莊子上，還撞見薛姑娘和兄長劍拔弩張呢。

薛清茵心道我才不在外頭留把柄給賀鬆寧呢。

賀鬆寧這人太記仇。

當他麵罵他都行，在別人那裏罵他風險太大。

這廂吃吃喝喝間，總算是到了靈饈閣。

薛清茵當先跳下馬車，還不住輕輕打了個嗝。

宣王還沒下來呢，他們便都聽見了一聲嗬斥。

“滾！”

靈饈閣，走出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夥計。

在他們的推搡之下，一個材瘦弱，蓬發垢麵的人摔到了門檻外。

“好說歹說都不聽，此地是你該來的地方嗎？”夥計罵道。

那人站起，卻顯得背脊筆直：“我早與你們說了，我與人有約在此，為何不放我進去？”

“好了，何苦再與他廢話？一會兒主家的人就要到了。在門口撞見這些個事，晦氣不晦氣？”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拉著臉走出來道。

“我怎麽不知主家派了人來？”薛清茵聲。

掌櫃認不出，便道：“敢問這位貴人是？”

沒等薛清茵回答。

那廂又一架馬車近了，駕馬車的是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麵得很。

這不是薛家的管家嗎？

薛清茵挑眉心道。

薛管家跳下車來，掌櫃當然也瞧見了，當即麵一變，沉聲道：“快，快收拾幹淨，主家的人到了！”

隻見那廂薛管家打起車簾，裏頭鑽出來個年輕姑娘。

“這是咱們薛二姑娘。”薛管家說著才轉過。

父親特地派了管家給撐場麵，薛清荷心中的張消散了許多，就連頭也不疼了。

隻是等下來，一眼卻是先瞧見了……薛清茵！

這時候管家自然也發現了，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語氣怪異：“……大、大姑娘怎麽也在這裏？”

“也？”薛清茵歪頭，“這個詞用得極好。”

說著，卻不再看他們。

而是目一轉，看向那個形容狼狽的，被驅趕出來的人，客客氣氣一拱手問道：“閣下可是柳先生？”

“在下柳修遠，姑娘認得我？”那人驚詫道，還抬手撥了撥臉上的頭發。

柳修遠。

好悉的名字。掌櫃心想。

薛清荷平日讀書多，一下反應過來：“書聖柳修遠？”

聽如此尊稱，那人卻反而一下冷了臉道：“什麽書聖？”

見他敢對著主人家如此態度，掌櫃也臉一冷道：“二姑娘，你仔細瞧瞧，他像是您口中什麽什麽書聖嗎？像花子還差不多。”

薛清茵看了一眼掌櫃，道：“我與柳先生有約。”

掌櫃與薛管家的表卻一瞬古怪起來。

薛清茵無語。哦，倒是忘了，眼下子可不能單獨與男子相約著見麵。那私會。

此時後的馬車上。

男人出手，緩緩卷起車簾，語氣冷淡：“是本王和薛姑娘與之有約。”

車簾是靛藍的錦緞。

男人手指屈起，勾住車簾的指骨有力且矜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