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一指后面,八排六號。
陳兮探出窗戶,見到那輛車旁站著一個高挑孩,捧著杯飲料在喝,線和距離限,陳兮看不清對方的臉。
孩見有人看,不認生地高舉手臂揮了揮。
陳兮問道:“那就是你朋友?”
四周有點吵,陳兮也沒確定方岳是不是“嗯”了聲。
方岳走前第一次看了眼車的那個男人。
先前找收音機調頻被打斷,方岳走后車的男人重新作。他問陳兮:“你朋友?”
陳兮沒再湊上去一塊兒弄,回答道:“是我大哥。”
“你大哥?”男人好奇,“你有哥哥?親哥嗎?”
陳兮說:“異父異母的親哥。”
“啊?”
這也算實話。
以年份來論,陳兮七歲以前在大山深當留守兒,七歲以后過世,陳兮被父母接出大山。
十四歲以后,又被方岳的父母收養,細算下來,和方家人的相時間不比跟親在一起的時間短。
以前還想過要為方岳養老送終的,雖然他倆同歲。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會兒,電影即將開始之前,車頂又被叩了兩下。
方岳個子很高,他人一過來陳兮就察覺到了,側窗外的線全被他擋住了。
方岳略彎下腰:“去我車上看?我那里位置好。”
雖然八排靠后,但六號位基本正對熒幕,觀影位置確實更好。
“這不好吧。”陳兮客氣道。
“我朋友剛才給你們也買了茶。”方岳說,“讓你坐前面的位置,過去吧,人多熱鬧。”
方岳說完就替陳兮打開車門,陳兮招呼上男人,跟著方岳往八排走。
方岳步子又大又快,陳兮跟不上,方岳沒遷就速度,只是拽住的手臂,沒讓落后。
陳兮腳下忙活,上不忘禮尚往來,照顧周到:“那你們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買?”
“沒有。”
很快就走到車旁,方岳拉開副駕車門,將陳兮推進去,又看了眼還在幾米開外正朝這里跟來的男人。
方岳繞到駕駛座,車門“砰”地關上 。
陳兮著胳膊坐穩,想跟后面打聲招呼,轉過,看到后座只有三杯未開封的茶。
男人這會兒也終于跟了上來,拉后車門沒拉開,他拍拍窗戶提醒方岳,方岳對此視而不見。
陳兮拉了下這邊的門,果然,被方岳鎖車里了。
陳兮終于確認,是單純了,方岳現在的確不是行走的仙人掌,他是行走的竹串串,一引一。
這讓想起十四歲那年初來乍到收到的第一個警醒——
應該要保持距離啊陳兮!
第2章
陳兮的藏書里常年夾著一本周記,初二分班后班主任一月一收,要求不看容多,只看自己心得。陳兮節約用紙,一個本子記了兩年,初三上學期的最后一個月,的這本周記沒往上。
末篇的周記,的開頭是這樣寫的:
“2011年的第一天,混的。”
一一年的第一天恰逢周六,陳兮早早收拾好書包,坐在出租房里等方老板。
出租房很小一間,門口原本堆著很多灶,現在只留了幾樣自己能用上的。布柜里剩下幾件陳兮的四季服,數量不多,平常基本穿校服。有張折疊桌子,既是餐桌也是書桌,屋里地方小,不用的時候就靠墻疊著。
還有一張上下鋪,和弟弟睡上鋪,爸媽睡下鋪。
早上陳兮煮了點稀粥,就著咸菜吃了,之后就坐在下鋪干等人,坐到日懸中天也沒見著玉樹臨風的方老板。
陳兮了半天手指頭,肚子,干脆翻出卷子定,一就到收兵卸甲,也不開燈,眼睛快到卷子上的時候,終于隔門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吼聲:“兮兮啊,你在屋里嗎——”
陳兮立馬樂呵呵地拎了個書包就跟人走了。
方老板剛滿四十整,頭發噴了定型的東西,穿著大皮草,拿著只真皮手包,腳下應該锃亮的皮鞋被他沾了一層泥灰,這會兒有點黯然失。
方老板濃眉大眼,廓和,生就一副天生麗質白面書生相,很能住這富貴造型。
路上他跟陳兮解釋來遲的原因:“你方今天住院了,家里又有點事,是不是等著急了,你晚飯吃了沒?”
“晚飯還沒吃,方生了什麼病?”陳兮關心。
“就是年紀大了,沒事,養養就好了。”方老板有點支吾,避重就輕轉移話題,“你爸到家了嗎,這幾天跟沒跟他聯系過?”
“已經到家了,我跟蔣伯伯打過一個電話。”
之所以跟蔣伯伯打電話,是因為陳兮爸爸是聾人,不能聽不能說,也不識字,陳家沒買過手機,拋開錢的問題,買了也沒用。
陳爸是先天聾,陳媽是后天聾,兩人都家徒四壁,親緣淺薄,目不識丁,單純無知。他們生平做過最厲害的事是三件。
一是因為無知所以大膽,生下了聽力健全的陳兮。
二是十多年前跟隨同鄉蔣伯伯,離開窮苦的大山深來到南方小鎮打工。
三是陳過世,七歲的留守兒陳兮被他們帶出了大山。
陳兮也自此認識到了山外頭的五十,以及善名遠播的方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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