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寧最初看到的是教堂的尖角, 那似乎是最高點的建筑，讓祝寧想起鮑瑞明意識云端看到的那座古老的教堂。

教堂藏在森林深，其他建筑逐漸鋪開, 從約約出的一角來看，跟聯邦的建筑風格完全不同，更加原始古老。

打個比方來說，聯邦是大都市，這里像是某個小鎮。

烏托邦的背景是藍天白云，完全沒有被黃沙侵染, 周圍有大片的綠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竟然非常符合對于烏托邦的想象，很像個夢幻國度。

非常非常干凈，干凈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好像垃圾見到這地方會繞道走。

沒有城墻。

祝寧立即意識到這一點，聯邦每個區域外都有高墻, 高墻之外還有更加高大的北墻, 北墻的高度如同高山, 站在下面會很有迫, 換言之, 正常況下，站在地面是無法越過北墻看到聯邦部的建筑。

但烏托邦的建筑像是平攤在眼前的，沒有任何遮擋，好像天然跟自然接壤, 如同污染沒有蔓延前的世界。

不對，有城墻，祝寧很快想到了, 只不過是形的。

北墻最大的作用是隔絕污染，而這里沒有任何污染，自從踏足到某個區域，污染都消失了。

他們被變異藤蔓追擊到這兒的，后來藤蔓退，是因為看到更加恐怖的存在。

“烏托邦”有人大喊“烏托邦”

這片區域的人變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祝寧完全不會相信，竟然有這麼多墻人到達了。

他們有部分缺胳膊，有部分已經昏迷不醒，但還活著的，可以口氣的人都在興大喊“烏托邦”

人群中傳來歡呼，他們像是參加演唱會，烏托邦三個字把所有人的緒連接。甚至有人在低聲泣，祝寧竟然有點被染，哪怕知道他們可能是被欺騙的那個。

有些人可能是下崗的職工，是最不起眼的清潔工，過著可以一眼到頭的生活，一輩子鼓起一次勇氣就是走出聯邦，做出了一生中最大的冒險，這是壯舉，就算被騙也很讓人敬佩。

讓祝寧意外的是，人群里竟然有裝甲車，那東西絕對就是用金錢堆積起來的，開車的是個專業部隊。

從車窗能看到部是幾個很厲害的異能者，后車座有個穿黑防護服的男人，他的氣質很像什麼保險公司的老總。

難道也是異能者的后代

看上去很像單純的有錢人，有錢人來烏托邦干什麼然后祝寧馬上想明白了，有錢人也喜歡冒險，可能以為烏托邦是什麼黃金富礦。

他們來烏托邦的目的不太一樣。

裝甲車從祝寧邊路過，祝寧知道理論上應該保持謹慎，不要貿然接近，但人群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召。

到烏托邦去，惡魔般的低語響起，到烏托邦去。

祝寧雙腳仿佛擁有了個人意志，竟然真的朝著人群的方向走，而其他隊員也是如此。

有一種群思維在同步影響，如果把每個人腦海里的聲音都集合起來，此時應該像是大合唱，呼喚聲此起彼伏，到烏托邦去。

祝寧呼吸不自覺急促，大家竟然在某種程度保持相同的呼吸頻率，越走越快，越走越著急，都無法仔細描繪自己到底在干什麼，好像到達烏托邦有什麼獎勵一樣。

尤其是周海晴，心的被放大，小寶馬上就有救了，這里是小寶的故鄉。周海晴明明異能弱小，竟然走得比祝寧還快，像他們這支隊伍的領頭羊。

隨著走近，烏托邦的全貌在眼前展開，城市風格不算高科技，有點像傳統工業城市，馬路四通八達，干凈到沒有任何一片紙屑。

墻壁上描繪著朝太敬禮的年，慈祥的老人，臉上帶著朝般的微笑。

祝寧去過的污染區，最大共同點是陳舊，大多數都落滿灰塵，銹跡斑斑，垃圾遍地，但這里連褪的痕跡都沒有。

一切都那樣嶄新，好像剛剛建立，連油漆都是新鮮刷的。

祝寧一邊走一邊辨別這些建筑的用途，工廠、學校、醫院、教堂、寺廟、城市中心商場

設施非常完善，部也都是像剛剛裝修完畢，還沒開始投使用，可以滿足人類的所有需求，正常況下，人在這里生活甚至可以一輩子不離開。

其他朝圣者一邊走一邊發出驚嘆，好像來參觀的游客。

“啊，這就是烏托邦啊”

“不愧是烏托邦，好干凈。”他們站在學校外，站在櫥窗外側，發出嘆。

有人不斷墻壁，發現那玩意兒不是什麼投影，而是真實存在的。

這里太干凈了，朝圣者九死一生才到達這里，飛車殘破，很臟，每個人都跟烏托邦格格不，讓人有種錯覺，他們幾個外來者才是烏托邦的垃圾。

“喂，污染濃度是0”

祝寧聽到這句話恍惚了會兒，如同在做夢，有個聲音想把自己醒。

烏托邦的污染濃度是0打開裴書的機械羅盤，這是調查員使用的污染濃度檢測儀，在墻外其實檢測污染濃度意義不大，因為裴書需要寫調查筆記，才會認真記錄。

那玩意兒有個紅的指針，此時指向了最左側，指針仿佛沉默在海底的巨船一不。

真的是0

一直以來只有祝寧才能做到完全凈化某個區域，聯邦墻正常況下，這個數字應該是二十。

這意味著烏托邦沒有污染可能嗎

如果烏托邦是世界上的凈土，神國那幫人吃飽撐的沒事干要住在人工島嶼。

祝寧單手托著下墜的裴書，裴書越來越沉了，像是一袋水泥。

祝寧思緒越發扭曲，思考的速度正在極速下降，連一個很普通的問題都要思考很久，但想不出任何答案，如此疲憊，了隨波逐流的一份子。

唯一可以抵抗的是放慢腳步，慢點再慢點，也不知道這個舉是不是徒勞。

林曉風一直都跟在祝寧后，祝寧慢下來，最后面的白澄也只能慢下來。

這是這支隊伍的團隊默契，哪怕在這麼詭異的況下，明明大家腦子都不清醒，們都在保持著隊形前進。

祝寧松了口氣，抬起頭時發現，已經找不到周海晴的影子了，只是眨眼間，周海晴一家人就像匯大海的雨滴，跟人群完全融合。

大概是終于到了目的地，周海晴完全不想與祝寧為伍，或者等不及了，想要馬上可以找到拯救小寶的神藥。

祝寧跟也沒利益關系，一路走來時幫了一把，已經把人送到了，周海晴是死是活都跟無關。

但此時，一種直覺涌上來，祝寧又不是直覺系，但大概的生存本能還在。

部黑粘蠕，像是一鍋燒開了的沸水，祝寧猜測它是不是讓自己趕快逃跑，立刻離開這兒。

這里眼可見的有問題，知道這個道理，也沒失憶，記得自己來烏托邦最初是因為劉瑜的神污染。

腦海里的地圖走到頭了，凝結一個點。

但本沒那麼簡單，祝寧的大腦已經被植烏托邦的印記，無法輕易離去，自從閱讀了劉瑜的繪畫的那一刻，祝寧已經是烏托邦的一份子。

祝寧茫然地看著人群，有人摘掉了頭盔，檢測污染濃度清零的快樂，他們不自開始大笑，笑容特別夸張。

其他人呢祝寧想，為什麼烏托邦沒有原住民

不確定自己進來多久了，起碼也有二十分鐘，這一路走來，他們都要走進烏托邦的市中心了，一個活人都沒看見。

好像這里只是一座干凈的新鮮城市。

祝寧心頭猛跳，不對，這本不對。

祝寧左手死死著表盤，指針依然停留在0的位置，其他人竟然都沒發現這個異樣，好像一座空的城市非常正常。

就算烏托邦沒有本地人，那其他從聯邦過來的朝圣者去哪兒了

朝圣者計劃可能已經執行了數十年，如果烏托邦需要的是異能者的后代，那早先到達的人又在哪里

就算死了也會有痕跡留下來，比如骸骨或者人使用過的防護服。

不對，祝寧心中念著這兩個字，嚨被堵住，舌發僵，無法輕易發出聲音。

城市墻上繪畫的人影在微笑，所有朝圣者也在大笑，一切都那麼好，祝寧呼吸急促，好像馬上就要不過氣，肺部被到極致，就要炸開。

“不對。”發出聲音“不對。”

第一次發聲很輕，第二次的聲音大了點，在無數烏托邦的呼喊中顯得極其渺小，馬上就被淹沒了。

祝寧旁邊有個拿樹枝當拐杖的男人聽到了，問“什麼”

祝寧“不對，這不是烏托邦。”

這次的話擲地有聲，祝寧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出去，除了男人，有更多人聽見了，包括祝寧后的白澄和林曉風。

白澄被祝寧的聲音喚醒，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立即抵住林曉風的肩膀，在上面了一下。

林曉風一個激靈，剛才好像在做夢一樣，非常妙的一場夢，等醒來之后已經在人群中。

周圍很多人都像是吸食了什麼致幻劑，手舞足蹈的，面帶微笑，不知道為什麼，靠近他們這一小圈人都在看過來。

目仿佛會傳染，那是審視質疑甚至仇恨的視線。

林曉風吞了口唾沫，這些人好像不是被污染了，而是因為祝寧詆毀了他們心的烏托邦。

他們花了一輩子時間去做一件荒唐事，哪怕是夢也不愿意醒來。

對于瘋狂的信徒來說，詆毀自己的夢想，跟需要被燒死的異端沒什麼區別。

祝寧管不了周圍人怎麼想的，進了這麼多污染區域，一直以來的習慣是小心求證，前期需要索線索，但在這兒，竟然沒有。

旁邊的瘸男人本來想跟祝寧爭辯，維護自己心中的凈土，但很快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祝寧的后頸裂開一個隙，像是被凍傷的皮，黑粘從中涌出，瀝青一樣落。

祝寧的速度太快了，很多朝圣者其實都沒注意到這邊的靜，祝寧周圍的人哪怕注意到也沒法阻止，瘸男人已經通過最大的特征認出了祝寧是誰。

黑粘落在干凈的地面，這回真的了烏托邦唯一的垃圾。

祝寧雙目被黑粘覆蓋，如果真的污染濃度是0，證明這地方沒污染，也沒污染區域，祝寧可以張開自己的污染區域。

祝寧展開污染區會出現灰黑的線條，但這次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失敗了。

粘掉落在地面后，像是一針扎進了而圓潤的泡沫。

啪的一聲，泡沫被扎破，在空氣中炸開。

干凈到不可思議的城市開始極速褪，馬路在抖，跟地震不一樣，而是在抖，有人把頭盔和雜放在地上，此時頭盔像是火爐上的黃豆一樣跳。

祝寧手心里的表盤終于開始運轉，從最左側快速走向最右側，像是立即向深淵。

污染濃度表，超過了儀的檢測上限。

眨眼間，好的城市生活突然被打破，從話故事快進到災難片。

馬路表面開裂，腥臭味兒從地心涌上來，所有人都看見了，那是活著的，還在呼吸的巨大生，呼吸時一收一，從一個部位本無法辨別出全貌是什麼。

房屋開裂，干凈的城市快速坍塌，祝寧心臟有點作痛，最開始以為自己是嚇傻了，或者剛從幻覺中醒來不太適應，后來意識到，那竟然是臟盤踞的手在作，它在跟同類打招呼。

跟其他地方一樣，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個人，地下也是一個“”，天空是大腦，漁村是管，山貓那邊發現的也是臟的一部分，那烏托邦是什麼

烏托邦誕生了劉瑜那樣級別的新人類，吸納異能者的后代前來朝圣。

烏托邦是孕育異能者最開始的地方，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