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位沈大人的事,東宮里早就傳了個遍,包括是被皇后送進東宮,給太子的人,又包括太子當面貶斥降了的職,可是兜兜轉轉這麼久,也沒有如大家猜想那樣被太子攆出去,反而好好當當做起了東宮。
這樣的人,可見并不簡單。
護衛小統領想了想,收斂起臉上的各種放肆,畢恭畢敬地對沈離枝行了一禮,“大人若是這樣說,下自然無話可說,這人你可以領走了……”
噠噠的馬蹄聲踏著夜,忽而都勒停在門前。
“何事喧嘩!”
見他們一群人堵塞在門口,東宮的大統領,太子的近侍趙爭出聲斥道。
眾人同時一個激靈,一散而開,分列到門的兩旁就地跪下,連頭都不敢再抬起。
趙爭隨侍太子殿下,這是無人不曉的事,趙爭在此,那前面那名他們還沒來得及細看的人定然就是太子無疑。
“見過殿下!”
“見過殿下。”沈離枝拉著娘一同跪在他們后,低聲附和。
幾道鞋履聲不疾不徐踩在青磚上,最后停在他們前。
太子李景淮下因為縱馬而卷折起的袖角,同時眸冷掃一圈。
之前那位護衛小統領頓覺芒刺在背,連忙拱起手,老實代事的前因后果,不敢在太子面前有任何瞞。
馮嬤嬤叩首在地,埋頭不敢抬起,耳邊聽他說得詳盡,件件樁樁都在指一草民無故要闖東宮,子就不由抖起來。
據聞這東宮太子下嚴苛,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牽罪家小姐啊。
隨著小統領的話音落下,沒過片刻,太子沉沉的嗓音就響起,“沈知儀,又是你?”
“奴婢知錯。”沈離枝毫不遲疑,溫聲說道:“奴婢的娘不知東宮的規矩,犯了殿下的忌諱,若有罪責奴婢愿一力承擔。”
李景淮聽認錯認得飛快,不免又看了一眼邊的老嬤嬤。
“沈知儀,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你娘這麼夜了還來東宮門前喧嘩?”
“殿下恕罪,是奴婢……”沈離枝略覺奇怪地開口,剛抬起頭,視線還沒及太子的角,就幡然醒悟。
原來太子并不知道的生辰。
所以,那份生辰禮原來并不是給的。
世上哪有這麼多特別,唯有自己過度揣度。
說是賞賜,偏偏因為一行字而胡揣測旁人的意圖,這才有了眼下的幾分傷懷。
沈離枝瓣了,又往兩旁稍一牽開,把那淺淡的悵然抿住,復垂下頭,低后脊。
咽下無用的解釋,只聲音低說道:“請殿下責罰。”
李景淮不由冷哧了一聲。
這麼容易就認錯罰,連一爭辯的跡象都沒有。
掉進蜘蛛網的蝴蝶猶知道掙扎一二,竟不知道沈離枝究竟是怎麼養這樣的子?
雖然如此順服,卻依然讓他覺得心里不悅。
李景淮又顰起眉,瞳仁里倒映的火晃了幾晃,像是他有些不寧的心神。
他不太能明白這種莫名的緒是從何而來,于是走近幾步。
護衛們紛紛給他讓開路,直到沈離枝面前再無人阻擋,李景淮旁若無人地立在跟前,手里還沒放下的馬鞭此刻替代他的手指把那張低垂下的小臉抬了起來。
不出意外地,他看見一張溫寧靜的臉。
只怕無論怎麼罰,也不會有什麼容。
那又有什麼意思?
刑罰就是要讓人懼怕、痛苦從而畏懼到抖才作用,像這樣的只會用一雙黑白分明又無辜的眼睛,安安靜靜接,倒是顯得別人是在無理取鬧一般。
李景淮撤開鞭子,沈離枝的下顎卻還保持著被他抬起的角度,只是把視線又低垂了下去。
“將攆走,把沈知儀帶回西苑。”太子說完這話,把鞭子往后扔給常喜,舉步往前,不再為他們的事停留。
常喜正看著馮嬤嬤出神,冷不丁一拋至眼前欸了一聲連忙接住,見太子幾步已經走得快沒影,他扭頭翹起指頭對他們道:“太子說得可知道如何辦了麼?”
眾人齊齊拱手應是,不敢再置喙。
沈離枝回眸看了一眼馮嬤嬤,老人兩眼通紅,臉灰白,花白的兩鬢上還沾有灰塵草屑。
這一路來得不容易,不用明說,沈離枝也看在了眼里。
“馮嬤嬤今夜可有地方住?”
馮嬤嬤連連點頭,不敢再給沈離枝添心煩。
“有的,小姐不用擔心老奴,是老奴給小姐添麻煩了……”馮嬤嬤還心有余悸,說著又想起了一事,連忙把后的提盒小心翼翼拿了過來,正準備遞給沈離枝。
護衛出一柄長刀隔住了馮嬤嬤的提盒推了一下,“東宮止外,請老人家不要再給我們添事了。”
沈離枝抬手搭在刀鞘上,阻了護衛施于刀上的力度,讓馮嬤嬤的提盒不至于傾翻。
一邊對護衛說了聲‘抱歉’,再轉頭對馮嬤嬤搖搖頭,聲說道:“嬤嬤不用擔心,我在東宮一切就好,今夜已經晚了,嬤嬤先回去歇息吧。”
馮嬤嬤此刻不敢再和東宮的護衛起爭執,用力點點頭,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又把手搭在小臂上握了握,“小姐你清減了許多,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