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著大雨,可總不好再讓沈大人留宿在三重殿,上一回的教訓他都吃過了,可絕不會再犯吶。
床帷里沒有聲音回應,靜悄悄的只聽外面的雨聲滂渤。
要不是常喜見里面的影子換了一個姿勢,他都要誤以為太子自己又睡了過去。
“殿下是,想要回來?”常喜自己揣測了一下,又低了點聲音,“……服侍?”
李景淮慢慢扭頭,聲音冷道:“你胡說什麼。”
常喜連忙點頭哈腰,也不害怕他的厲聲呵斥,反而似苦口婆心般勸說他:“殿下正是年輕氣盛,會想要人也是正常,若是需要的話老奴可以去安排,殿下貴珍重,千萬別憋……”
雖然太子還沒及冠,可那些皇親貴胄家中的小世子、小公子們在他這般大的時候,哪一個邊沒有幾個曉事的通房丫頭。
太子生得卓犖不凡,權貌不缺,可在這樣的雨夜還不是孤枕難眠,著實冷清。
常喜猶如老父親一般往帳子的方向,惋惜地瞅了瞅。
“出去。”
李景淮聽常喜糟糟的一通話,心火燒得更旺,聲音中就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是是是,殿下。”常喜一咯噔,心知自己歪打正著,剛好在太子了的痛上,他不敢不從,只是一邊碎步后退,還一邊不死心地補了一句:“老奴今夜就在這里外邊,殿下要是有什麼吩咐,記得老奴啊。”
李景淮忍著沒有再喊一聲‘滾’,常喜也是門路,話說完人恰好就退到了門邊,他不忘牢牢關攏門,似乎很重視太子殿下為一個年輕力壯、氣盛足的年輕健全男子的生理私。
李景淮目晦暗,看向殿門的方向深吸一口氣。
扯了扯襟,讓錮脖頸的領口敞開,然后仰面倒微涼的水蠶被中。
讓常喜這張一說,他這夜當真不用睡了。
往日再難的政事,沒有這般讓他腦子腫脹混。
更不會讓他越睡越熱,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爐上煎熬一樣。
更不會一想到那張臉就……
他垂眼順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往下看了看,暗恨地一咬牙。
定然是沈離枝那些大補藥膳的緣故。
他明天要去治的罪。
雖然李景淮一宿沒睡,懷著種種不好的念頭就等著天亮去治罪于某個罪魁禍首。
可是翌日迎接他并非是第一道,而是各種繁雜的政事。
等到中午,群臣都滿意地散去,他才得知西苑的們都被孟右侍召了去。
“殿下,可要老奴去要人?”常喜永遠是太子最忠實的跑,他見太子臉黑沉,馬上就自告勇準備去搶人。
這事他也不是頭一回做了。
“不必。”
兵法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經過這大半日,再多的火氣也散了去。
李景淮此時提不起勁再去教訓人。
更何況他都能預想到沈知儀那張臉會擺出什麼表來。
雖言熏風解慍,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卻覺得那笑容扎眼得很,讓他有種摧毀的沖。
幾只灰褐的小麻雀正在院墻上跳躍,見他們停留就歪起腦袋打量兩人,嘰啾嘰啾的。
李景淮朝聒噪的鳥聲方向盯了一眼,群鳥振翅逃也似的飛走了。
李景淮目微凝,聲音不由冷了下來。
“這院子誰打開的?”
常喜順著太子的視線探頭往那方向一窺,他們旁的這間院子雖然離三重殿很近,但卻已荒廢許久。
滿墻的爬山虎幾乎遮住了院墻原本的,而本該被銅鎖拴住的院門此刻敞開小半,出院子里的一叢荒草。
“這,誰人這麼大膽!”常喜眼皮一跳,聲音不由提高,“不會是什麼小賊吧?”
這個地方自被太子下令封起后,再沒有人敢進去。
李景淮一抿薄,寒著嗓音道:“去看看。”
荒蕪的院雜草叢生,幾只蛐蛐被他們的腳步所驚,在蔓草里蹦了幾下鉆進犄角里。
李景淮走進悉又陌生的小院,蹙眉環視,最后佇立在門扇閉的靜室門前,繁雜的雕花木門上結滿蛛網,原本的漆已經淡去,出木頭的本。
窗封著的深窗紙也破了小,幾只小蟲從里面探頭探腦。
頹然的氣息經年累月地積下,危舍將傾,暮氣沉沉。
“是小淮啊。”
楊左侍的聲音忽然從側邊傳來,一陣輕緩拖拉的腳步聲踩在野草上,簌簌作響。
李景淮側首,看著年長的緩慢行來。
“楊嬤嬤,是你開了門?”
楊左侍點著頭,走到他后,學著他一樣面朝著那鎖住的鏤花木門站著,微微抬頭,端視上方已經看不清字跡的匾額。
“孟右侍前些日子問我,這間院子荒廢已久,徒占寶地,能否將其整頓一下改做書齋,我思來想去就先來看看,打算晚些再同你說。”楊左侍轉頭,著太子俊逸的側臉。
“我知曉此對你有不一樣的意味,然已經過去許多年了……”
“嬤嬤所說,孤都明白。”李景淮不愿聽舊事重提,出聲打斷。
楊左侍點點頭,“殿下一向自持穩重,遇事果斷,嬤嬤都不是擔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