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左侍慢悠悠說,語氣耐人尋味。
沈離枝心里一驚,對著李景淮眨眼。
可是李景淮答得很快,并沒和心領神會。
“未曾。”
沈離枝又手拽著他袖子輕拉急扯。
楊左侍笑了笑,悶悶的聲音捂在帕子后,“那我去別找找,興許可能正在哪兒為丟了一雙鞋而苦惱呢。”
李景淮聽到這兒,不由皺起雙眉盯著沈離枝水盈盈的雙目半響。
驀然回國手,往后看去一眼。
五個玲瓏玉潤的腳指頭在他鋒利的視線中局促地往底了。
李景淮臉轟然大變。
第49章 注定 該是你的,終會是你的
沈離枝坐在床沿勾著兩只腳俯, 手把淺榴花繡鞋撥到床邊,緘默不語地低頭綁帶。
踩在腳踏上,輕羅便順著的小弧度垂墜而下, 著那兒筆直纖細, 纖秾合度。
垂頭系帶的時候,潑墨青就從后背到前,像是紫蘿垂瀉, 張揚濃烈。
李景淮垂下雙眼, 修長的指節掐著自己的腕,微微轉, “昨夜的事, 你當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沈離枝仰起頭, “太子殿下不聲張,也是給羅映楹一條生路,奴婢知道該怎麼樣回答。”
爬床與下藥,兩者輕重不同, 下場也截然不同。
前者還能大事化小,后者在藥毒管制嚴苛的東宮就是死罪一條。
沈離枝心知,同時還有些敬佩太子意志力驚人, 才能對抗這名為‘夜海棠’的藥效。
李景淮默了片刻,才續道:“孤說的不是這個。”
沈離枝睜著眼, 濃的睫像兩把小扇子,緩而慢的煽,盈潤的微張,語氣不確信地問:“那殿下指的是?”
李景淮抿起,目半垂, 宛若冰雕玉像,不如風。
沈離枝垂眸細思,半晌才小聲問:“太子殿下指的是昨夜的事?”
李景淮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該怎麼理,他沒有經驗。
難道和他那見一個一個的父皇一樣,隨便揮手,封一個人扔進后宮了事麼?
他正想著,沈離枝卻對他出了一個微笑。
溫婉順意的笑從臉上揚起,好像天下就沒有什麼煩心事。
“殿下是藥的影響,奴婢不會放在心上,請殿下寬心。”
說著,從床上起,裳自然拂下,只是褶皺頗多,用手,卻沒有任何作用。
就好像有些事發生了,便不可能再輕易抹去。
李景淮垂視著這張素面,一點斑落在小巧的鼻尖,像是落下了一只瑩蝶。
平靜的眼底,寬容的神沒能安下李景淮那顆忽然燥起的心。
他目微漾,聲音低而輕,好像只說給了自己聽,“寬不了。”
鬼使神差答了這句,李景淮不等沈離枝反應,轉疾步就朝外走去。
“讓常喜給你送服進來。”
沈離枝從寢殿出來時,日頭都攀上了樹梢。
三重殿里侍奉的宮人本就零星,昨夜一事牽扯甚廣,偌大的宮殿里、長廊上都不見人影晃。
闔宮上下,在炎炎夏日冷清似仲秋。
常喜兩手揣袖,引沈離枝出去。
“常喜公公,不知羅映楹此刻在哪?”沈離枝步下臺階,著綿延的飛檐斗拱,臉上還有難辨的沉思。
常喜抬起眼,了然于心,“沈大人想見?”
沈離枝轉眸問他:“公公可否行個方便?”
常喜幽幽嘆氣,遠眺天邊的云霧,“大人去勸勸也好,那羅罪不知好歹,殿下留命,卻尋死覓活的,咱家也是頭疼萬分。”
沈離枝被帶到三重殿外一個蔽的院子里,常喜沒有跟進去,只跟外面的護衛打了聲招呼,放沈離枝一人。
院門很重,沈離枝費力推開,轉軸發出了咔咔的聲音,像是老在樹梢上嘶啞地。
羅映楹嗡嗡作響的腦子里聽見了這個聲音,下意識子就了起來。
上一次門開的時候,那些太監用沾滿污的帕子塞進里,還把反捆起來,指著鼻子罵:“命比草賤,心比天高!”
“咱們東宮還沒出過這樣的下賤坯子,太子殿下不打死你,你還想污了太子的名?”
“若想死,盡可等你父兄把你接出去后,嘿!你要怎樣死,咱家都不攔你了。”
羅映楹想搖頭,不想被父兄接出去。
可是疼得渾發抖,滿臉都是冷汗,汗水劃過的前額流進眼睛里,刺痛讓睜不開眼。
天更是耀目,渾渾噩噩,真想死了倒好。
從門外走來了一人,影子都是纖細的,在日里就像天上的太落在水里,搖搖曳曳,晃個不停。
羅知微費力撐開眼,眨了好幾下才把眼上的水霧給拭去,看清了的模樣。
是沈離枝。
穿著高頸領的紫花羅,披著云紗大袖,寬帶束著纖腰,袖袍寬松,被風吹得振翅一樣翻飛,像詩中‘飄然自有姑姿,回看黛皆塵俗’的姑仙子一樣,飄然而至。
羅知微嗚嗚咽咽,可舌頭被麻布著,塞得滿滿,發不出聲音。
沈離枝在面前蹲下,著干凈的手指去出口里的帕子,污染臟了的指尖,也好像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