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來此,是求見太子殿下的麼?”沈離枝拋開他話中的怪異,先行問道。
“是吧。”鶴行年卻笑容一斂,語氣寡淡的回。
是吧?
人都已經在東宮里了,卻連目的都不清不楚?
沈離枝悄然打量他的臉,之前隔著紗幕未曾見過面,如今看來這位小國師形相清癯、風華如月,也不像是會任行事的人。
無緣無故來東宮,莫不是找罪?
“我聽姑娘說了一句話,倒是和我們道法有幾分相似。”
鶴行年轉了下傘柄,雨水落下又飛速地濺開,化作一圈雨箭往四周去。
“心本一,緣不盡,則兩不離。”①
驟雨轉急,濺起的水霧迷漫在兩人眼前。
沈離枝有些怔然,這話好像不對。
鶴行年又笑了笑,“依姑娘所見,該是你的,終會是你的,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理?”
他目深邃,清秀的眉目氤氳著水霧,逐漸模糊了他的神,“……是不是指如果結果是注定,那麼過程,其實并沒有那麼重要?”
雨點打在傘骨上,叮咚的聲音不絕于耳。
傘隔絕出了一個空間,也罩著沈離枝,像是被一團影籠著。
“欸,是沈大人!”
沈離枝被常喜的聲驚醒,倉促回首。
幾步開外,隔著雨簾站著兩人,太子的神被雨模糊了去,可是沈離枝還是從他的姿態上分辨出來一不耐。
“仙長恕罪。”沈離枝匆匆對著鶴行年屈膝一禮,然后從他的傘下溜走。
鶴行年擒傘側立,目從雨中倉促離開的,慢慢渡到遠那個長玉立的紫青年上。
兩人隔著雨幕,遙遙對視。
第50章 遷就 黑切白太子的溫刀
夏雨如垂珠, 短短十幾步的距離,沈離枝的發已經被潤了,眼睫上也掛著墜不落的水珠。
一抬眸,水珠便落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子那張臉在傘下的緣故, 顯得沉。
“太子殿下。”沈離枝低聲問禮。
李景淮瞥了一眼, 揚起下朝后一點, 沈離枝就斂眉退避到他后。
鶴行年握著傘柄,慢慢踱步上前。
方外之人,不顧俗禮,所以他僅僅對太子頷首示意。
“見過太子殿下。”
他語氣冷淡,態度也和適才和善友好迥然不同,沈離枝不由看了他一眼。
這位小國師的長相溫潤如玉,就像他袍子上那只銀鶴,仙家道風,袖袍振振,猶如日月懷。
可是他眼睛偏是冷灰,不茍言笑時, 就涼得驚人。
“殿下, 這雨要大了, 我們避到隔壁的亭子里去吧。”常喜躬請示道。
雷雨轟隆, 六角亭子里一坐一立兩人。
李景淮坐在對著亭口的圈椅上, 視野的盡頭是立在臺階下的沈離枝。
站在一步臺階下,背立在那兒, 的發被雨水潤,將后背的裳都沾了,沒有云衫大袖遮著,那玉潤的都要從那牙白的綢下出。
李景淮看了片刻, 視線一偏,落在鶴行年上。
鶴行年不坐,直立,天青的袖被風吹得翩飛。
“殿下我來,可是為來了紜、胡六城的事。”
李景淮還沒開口,鶴行年也心知肚明,雖說他們這些方外之人不理俗世,可是生在這片土地上也難逾過皇權。
被這紅塵的俗事纏,神仙都難掩疲。
鶴行年抬手了頭眉心,像是不堪煩惱。
紜、胡六城是大周的糧,也是大周的錢。
國師為建通天道塔,便是從它們中走了大量的糧與錢。
這事是經由皇帝首肯的,而皇帝人還在外面,錢糧卻已經從戶部的帳上劃走了。
這速度之快真要讓戍邊的將士寒心。
往年大軍要錢糧時,戶部那些老巨猾的,可沒有這般爽快。
皇帝走了糧和錢,搖的是國的本與基柱。
太子焉能不雷霆震怒。
這事其實和小國師沒有干系,只是老國師不在上京,這事才落到他頭上。
“殿下當知道,國師雖然是我的義父,可也沒有義務事事告知于我,我人可一直留在上京,至于陛下和我義父做的決定,太子殿下,也無法置喙吧?”
鶴行年微微一笑,仿佛在笑太子無濟于事的掙扎。
皇帝一日不死,太子永遠是太子。
可即便皇帝死了。
太子也未必會是下一任皇帝。
李景淮在他的話音之中,微瞇起目。
常喜在臺階下著小臂,外面的雨濺了進來,沾了他的袍。
雖是夏日,這天上的無水還是寒涼的,被風一吹,上就嗖嗖得涼。
沈離枝被這場大雨困住了,只能和常喜一樣,等侯在亭子外。
好在這六角攢尖的亭子飛檐挑出,能給他們遮去一些雨。
在這雨中看著芭蕉被洗得翠綠滴。
幾只躲雨的小蟲就趴在葉子的背面,隨著風吹葉搖而晃。
就好像和常喜一樣,只能做這被風雨撼的小人。
亭子里太子和小國師談的聲音被磅礴大雨掩去,沈離枝只聽到零星一兩句。
但是民啊、錢啊還是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