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君》作者：蓬萊客【完結】

文案

沈雙魚，你之福禍、榮rǔ、你所珍、想要保全的一切，全在他的一念。

沈雙魚，你替朕把他回來。

他是朕的第七子，朕曾經最寵的一個兒子。

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沈雙魚，段元琛┃配角：┃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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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傍晚。廬州府荔縣縣衙的后宅靜悄悄的。后廚里飄出一藥味。里頭有個卷起袖，出兩段雪白皓腕，彎腰站在爐前，正低頭用一柄扇扇著爐里的火。

這時，一個人高馬大的年推開了虛掩的院門，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踩著靠墻邊一溜種著的芭蕉叢往里去，最后溜到那扇窗前，突然直起了，把手里拿著的一個紙包呼地往里擲了進去。

紙包不偏不倚，落到了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那雖沒回頭，卻似乎早留意到了窗外靜，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倒驚到了一旁正在揀著菜的廚娘，手一抖，一顆土豆滴溜溜地滾落到了地上。

“我的公子哎，你嚇我一跳！”廚娘撿回土豆，里埋怨著嘀咕了一聲。

轉過，看了窗外年一眼：“表哥，又在gān什麼呢？”

十六七歲的樣子，容貌極。雪白，雙眉若緞，一頭烏發幾可鑒人。

年見沒嚇到，仿佛有點掃興，隨即趴在窗前笑嘻嘻道：“小魚，又在給我爹熬藥啊？我給你買了些好東西，都在紙包里，你瞧瞧。”語氣里滿是討好的味道。

這年名盧歸璞，是此間縣令盧嵩的兒子。這名雙魚，他的表妹。

雙魚因從小寄養在舅父，與盧歸璞得便如親兄妹一般。沒理會他。盧歸璞雙臂搭在窗欞上，左右一撐，人就敏捷地翻窗而。隨后一把抓過桌上的茶壺，也不用杯子，仰脖對著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就把壺里的茶水給喝了。

“死我了。”他抹了下，放下茶壺，拿起剛才那個紙包撕開往桌子上一倒。只聽嘩啦叮咚聲里，花啊啊胭脂啊丁香啊七八糟的一堆小件便倒了出來，里頭居然還有一個糊了花紙的撥làng鼓。

“看看，都是我買的，全給你了！”

雙魚好笑又好氣，推他往外去，說道：“我什麼時候你給我買這些？現在沒空和你扯！你給我出去！”

“哎！等等！小魚，我不是騙你，真的，連縣里的團練使都說我是個好苗子，要是能考武舉，將來一定出人頭地！今年武科就要到了，再拖延就錯過機會，又要等三年了！好表妹，你就幫我和我爹說說吧！”

“你自己跟他說去！”

“我說過啊，被他罵了一頓！我爹聽你的，你幫我說說唄——”

盧歸璞被推到門口，雙手還撐著門不肯出去，里不停嚷著。

……

雙魚舅父盧嵩只有盧歸璞一個獨子，對他免不了寄予厚。偏偏他不讀書，整天只想馬上陣建下奇功偉業。兩年前舅母去世后，盧嵩忙著縣衙事務無暇管教，盧歸璞便時常瞞著父親與地方里的低級武軍廝混，一門心思地想著武舉。

雙魚將他qiáng行推了出去，關了門。

“小魚，你就幫幫我！求求你了！”盧歸璞還在門外高聲嚷著。

“舅父好像回來了！我聽見前衙有靜！”雙魚對著門外說了一聲。嚷聲立刻就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一陣腳步聲遠去，門外終于安靜了下來。

雙魚和廚娘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

夜，雙魚從廚房出來，沿著年久失修的天井穿過走廊，朝書房走去。

夜烏沉沉的。空氣cháo而悶熱。端著碗來到書房前，還沒到，便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過半開著的門，見舅父正坐在書桌后伏案疾書。影被前的燭火投she到后那面墻上，顯得愈發孤清。

雙魚姓沈。祖父跟隨先帝東征西戰，位列開國八大柱國之一，封平南侯。父親沈弼，是祖父次子，生前也是朝廷一員大將，曾立戰功無數。十年前，在那場震驚朝野的朔州戰事后，當時還只六歲的雙魚驟失親慈，一夜之間淪為罪臣之。降遞承襲了祖父爵位如今為平南伯的伯父一家大約恐遭牽連，在收養孤一事上推其辭，雙魚便被自己的舅父盧嵩帶走，一直寄養在邊，直到如今。

雙魚的舅父盧嵩也是個有來歷的人，以博才通律而聞名，先帝兆元十八年的狀元，一度在神京居高位。只是十年前，因為在那場令朝至今無人再敢提的朔州戰事之爭中怒了今上而被趕出神京，一級級地往下降，直到降了個縣令。京中的皇帝，似乎也早忘了當年這個他一手提拔的史令。他在地方一留就是多年，再也沒回過京。

舅父雖從京中大員被累降至縣令，卻無半分怨言，更不敢懈怠。無論到何為，任上無不兢兢業業，一心為民。大到統籌錢糧、訴訟判案，小到養老恤孤，考選俊才，林林總總的衙門事務親力親為。五十不到的年紀，兩鬢就染滿了白霜。前些時候不慎又染了病，一直咳到現在還沒痊愈。

“舅父，不早了。吃些點心，早些去休息吧。”

雙魚推門而，來到桌邊，放下碗道。

盧嵩抬頭，見外甥來了，笑道：“我把這陳qíng寫完便去睡了。”

地方政務千頭萬緒，衙門雖有書吏，只是跟著這點滴油水不沾袖的縣做事，撈不到什麼大好，眾人也就馬馬虎虎地應付著，等三年熬到了送他走而已。雙魚自小聰穎，跟在盧嵩邊讀書習字，這兩年，見舅父案牘纏，常常深夜不眠，也會到書房替他整理文書。盧嵩起先不放心，慢慢地，見把事qíng理得井井有條，確實令自己減負不，便也將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文書事務jiāo給。到了現在，盧嵩晚間在書房里理公務，雙魚在旁伏案已是常態。

“需我幫手嗎？”雙魚問。

“現下沒有。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吧。”

雙魚沒再說話。

盧嵩覺察到外甥的沉默，抬頭看了一眼。沉了下，將筆擱到筆架上。

“小魚，你還在擔心孫家嗎？放心，孫家再猖狂，舅父也定不會讓你委屈的。”

雙魚搖了搖頭：“舅父，我不是擔心孫家兒子。我只是擔心您。聽說州府陳大人和孫家關系很好。我總擔心他們會為難您……”

“孫家不過是出了個哺過太子的婦人而已，竟也猖狂如斯！當今陛下一向察民qíng而肅吏治，我有何懼？”

盧嵩雖然在十年前被貶謫出京，但對于此刻遠在神京里的那位“圣人”，他卻似乎并無多大的怨恨。平日偶然在雙魚面前提及，口吻也帶敬意。

雙魚只有苦笑。

皇帝再英明，再痛恨貪污吏，他的制度也要大興的各級員一級級執行下去的。這些年跟隨舅父在各地徙，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這麼大，皇帝即便三頭六臂，也不可能管到荔縣這個在輿圖上看都看不到的小地方，更不知道這里到底正在發生著什麼。

舅父什麼都好。就是不知，或者說不愿變通的xing格令雙魚時常到擔憂。只是，雙魚有時候在心里想，這大概就是人的命運了。倘若他肯像別人那樣圓世，哪怕只是稍微彎折一下，當初也許就本不會被被貶謫出京了。畢竟，自己父親當年雖然死后還獲了個不赦的罪名，但皇帝很“寬大”，并沒有株連到親族，就連自己的親伯父到現在還在京中好好地當著他的，何況是舅父？

“那麼我先回房了。您也早點休息，別忙到太晚。”

雙魚只好道。

盧嵩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你表哥最近可有讀書？”

雙魚躊躇了下，還是把白天里盧歸璞托自己傳達的話給說了一遍，見他眉頭蹙，笑道：“舅父，表哥既然無意于文章功名，您再迫他，猶如qiáng按牛頭飲水，事倍功半。他既然立志從戎，舅父何不讓他改試武舉？說不定將來也另有建樹。”

盧嵩沉片刻，終于嘆了口氣：“我知璞兒確實也不是讀書的料。你既然也這麼想，我再考慮考慮。或者讓他改考武科，也未嘗不可。”

雙魚見他口氣終于有所松了，心里也高興，笑道：“那我先替表哥謝謝舅父了！”

盧嵩著外甥，起雙手背后，在屋里踱了幾步，忽然問道：“小魚，你覺得你表哥為人如何？”

雙魚道：“我表哥自然是好的。舅父問這個做什麼？”

盧嵩微笑道：“你和璞兒自小青梅竹馬，我看你們qíng甚篤。你舅母還在世時，就有過讓你倆親的念頭。我也是樂見的。只是那會兒你們年紀還小，所以也沒提。如今你十六，璞兒也快十八了。我想著，要是你也愿意的話，等過了這個年，舅父就做主，讓你們把親事給定下來，你意下如何？”

雙魚一怔。遲疑了下，隨即很快道：“謝謝舅父的安排。我愿意的。”

盧嵩笑著點頭，又嘆了聲：“我只是覺著，讓你配璞兒，有些委屈了，所以才盼著他能在功名上有所建樹……”

雙魚立刻道：“舅父，我小時蒙難，幸好有舅父舅母收養了我，本就無以為報。表哥秉xing忠厚，對我又好，舅父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反而是我激才對。”

盧嵩這些時日雖然因公務備煩擾，但兒子和外甥的人生大事卻一直掛在心上。兩人青梅竹馬，兒子鐘qíng于這個表妹，雙魚人又穩重懂事，倘若結夫婦，往后相互扶持，自己心頭掛著的這件大事也就了了。所以方才便提了出來。見外甥應的順遂，心qíng終于舒暢起來，點頭笑道：“你回房吧。舅父這里忙完也去歇息了。”

第2章

兩個月后。

雙魚陪著盧歸璞，從早晨開始，給門房遞上拜帖之后，就站在上州長史高大人府邸的門前，一直等到日頭升到了頭頂。

十幾年前，這位高大人剛中進士，在縣令任上頗做了些實事，卻因得罪上司被安了個罪名獄，盧嵩當時恰被皇帝委任為巡牧使，得知冤qíng后為他反正，隨后還加以提拔。此后很長的時間里，這位高大人一直以盧嵩的學生而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