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我吃這麼多會不會生小寶寶啊?”
“怎麼會呢?”永寧不知道他哪里來得這麼多奇思妙想,只覺得自己又老了一些,聽不懂年人的話了,“你是男孩,怎麼會生孩子呢?”
陸極落寞地垂著頭。
“這孩子,越發地癡了。”
*
大將軍陸證下了朝,便直奔公主府來了。
他本來生得算是俊秀,卻沒什麼氣。沅仙去后家宅空空,再沒什麼功夫打理容貌。
當年風流倜儻的郎君如今不修邊幅,遠遠看去倒是有了莽武將的樣子。
“兒砸!”他帶著濃濃的口音喊道。
陸極早就在大堂等著他了,見了陸證很是拘謹地行了一禮:“父親安好。”
陸證笑嘻嘻地將他抱起來,在空中晃了一圈。
“什麼父親——爹!來,給爹香香!”陸證掐了掐陸極的臉,確認永寧沒給他涂什麼脂后,狠狠地親了一口。
“……”
小男孩被再次放在地上。他抬頭看了一眼高大的父親,沉默地將臉上的水漬干凈。
一遍,又一遍。
永寧道:“這孩子心思細膩,并不是——”
“我知道,我自己的兒子怎麼會嫌棄我呢?”陸證明白的意思,揮揮手,“永寧妹妹,那我就先帶他回去了。改日有空再來謝你。”
永寧道:“大將軍不必客氣。”
*
“你這小子,怎麼一路悶悶不樂的?”
男人在馬上俯,隨意地了陸極的包包頭。陸極被他抱在懷里,陸證的手正好搭在他的肚子上。
“爹——怎麼又變胖了?”
陸極:“……”
“父親,”他小聲問,“你會娶姨母嗎?”
陸證沒聽見,道:“男子漢大丈夫作何忸怩之態?有什麼盡管大聲說出來便是!”
兩人騎著金鞍白馬,所到之行人俱都退避。
陸極問:“我能生個孩子嗎?”
陸證險些從馬上掉下去。
“什麼生不生的?你這孩子……從哪里聽來的這些話!”陸證的臉都黑了,幾乎要將驚慌寫在臉上,“誰干的——是不是燕行那小子!”
陸極垂著頭,明白了:“太子殿下又騙我了嗎……”
第71章 不須啼(下)
太子被大將軍打了一頓。
這是今日宮中最令人關注的事。
皇帝為此發了一大通火, 連夜召了大將軍進宮問個明白。燈火徹夜。
滿宮的宮妃奴婢都翹首盼著,生怕天子之怒波及到自個頭上來。
半個時辰之后,大將軍意氣風發地走了。
“嗐——陛下到底是要靠著他打戎狄的。這大將軍如此猖狂, 你我且看來日罷。”
“陛下到底寵信大將軍, 只不過太子殿下那里也不知怎麼置了。”
*
數日之后, 燕行和陸極一同上課。太傅是老相國吳同。
“子曰:‘君子不失足于人, 不失于人, 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 足憚也, 言足信也。’”燕行搖頭晃腦地背誦著。
他本就機靈, 怪氣的樣子也不惹人討厭。
吳同道:“做君子,像殿下這樣便算是功了一半了。”
燕行眨眨眼,問:“另一半呢?”
吳同捋了捋胡子。
“這個嘛, 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之。”
*
大將軍回西北時,皇帝領著文武百出來送行。
永寧也過來同陸極道別。
昨夜沒睡,熬紅了眼, 看著十分嚇人。
芳信晨起時曾勸多加妝點, 也好不讓別的公主笑話。
永寧道:“本宮與崽崽即將兩地分隔。每每思及此,本宮便心痛得不能自已,如何能有心梳洗?”
芳信閉不說話了。
陸極冷著糯的臉蛋, 行禮道:“勞煩長公主費心了。”
永寧不答話, 只一味用帕子拭淚。
“還長公主安康。”
他再拜一次, 便同侍奉的人一道上了馬, 不再回頭看了。
小男孩穿著做工良的騎裝, 坐在一匹深的小馬上,倒有了幾分小將軍的樣子。
芳信表有些不好看,克制住不流出反的神來。待到同永寧兩個轉進轎, 才道:“將軍此舉,也忒傷人心。”
永寧拭著淚,久久不言。
*
“我這一生只為兩個人流過淚,一個是我年時便上的鮮怒馬神采飛揚的年,另一個是我視若親子卻漸行漸遠的孩子。”
*
燕行被流放的時候,公主府新來了個琴師。
新的琴師名玄機子,自言是浮萍游子,家里死得只剩一個獨苗侄子。聽說這琴師也收了不徒弟傳承缽,可惜個個都只繼承了一半本領。還有那等心不正的,要暗中害他。
玄機子依舊是長公主素來喜的貌若好類型,只是年紀上卻比從前的那些要大上不。
眼看著,已是將要凋謝的花了。
可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名貴的花在墜離枝頭前都仍是為眾人所追求的絕。
玄機子亦然。
長公主極了他低笑時的樣子。他琴、仗劍都有與旁人不同的意味。
秋聲走過水榭時,便看見白的男子坐在里面彈琴。讀過書也識得些字,知道他在彈求凰琴歌。
雨點打得她頭頂上的蕉葉叮咚作響,甚是好聽,胖貓蹲她肩膀上瞇著眼聽。 雨滴順著蕉葉淌入她的衣袖…… 她仰頭看向陸繹移到自己頭頂的青竹油布傘, 心中不禁有點感動,這位錦衣衛大人總算有點人情味了。 “這貓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 陸繹淡淡道。 胖貓哀怨地將陸繹望著,深以為然。 “……” 今夏訕訕把貓抱下來,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 把貓放他懷中去,忍不住憋屈道, “大人,您就不覺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麼?” 他沒理她,接著往前行去。 傘仍遮著她,而他自己半邊衣衫卻被雨點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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