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碧藍如洗,有幾只飛鳥從半空飛過。空氣里夾雜著淡淡的花草香,沁鼻端無比怡人。
夏賢妃卻是輕輕嘆了一聲。
“今兒瞧這天像是徹底的放晴轉暖了,可來日暴雨又至,哪有靜心的時候呢?”
語聲低沉,徐貴人幾乎沒有聽清,手上攀了下的袖子,追問:“娘娘說什麼?”
夏賢妃搖了搖頭,朝微微一笑:“沒什麼,年紀大了,在宮里的日子太久,難免容易傷春悲秋。你腳下慢些,待會兒回到集芳閣,再遲太醫請個脈。如今你可是這宮里最金貴的人兒,可不能有半點閃失。皇后早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下回就不要隨我一道來了……”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緩緩地朝前走去。
宮人無聲落在后面。狹長的宮道寂靜無聲,唯有坤和宮金漆匾額在烈日下幽幽反著芒。
**
福姐兒以為自己的使命注定完不了。
在提心吊膽擔心自己將被蘇家如何置的同時,又暗自松了口氣。
短短幾日的過程,已經深刻地認識到皇宮著實是個可怕的地方。每個人都能左右的生死,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和無奈。便高高在上如帝王,都不能完完全全的隨心所,何況是浮萍一般的?
可福姐兒不解的是,蘇家對回府這件事的態度,未免太奇怪了些。
自年前被崔管事接回府中,從來沒與打過照面的祖父承恩伯甚至竟將傳了過去。
福姐兒后跟著彩,慢慢地朝外書房去。
在伯府生活兩個月余,這還是第一回 踏足外院。
博海園,是承恩伯府最高掌權人承恩伯看書理事的地方。
福姐兒一進院子,小廝就匆匆走到里頭通報,片刻,聽得一個朗潤的聲音:“進來。”
福姐兒心下一頓,沒想到蘇煜揚竟是在的。
書房陳設古樸,當先目一座巨型的書架,足有兩人來高,一旁斗室中設有炕席,上頭一張小幾,蘇煜揚和蘇瀚海父子正在對弈。
見福姐兒進來,蘇煜揚飛快地上下打量一番,出微笑朝招手:“過來,不必拘束。”
福姐兒只覺一束如電般銳利晶亮的目投至上。福姐兒沒有抬頭,低眉順目地朝炕席走了過去,雙膝跪地行了大禮。
“福兒拜見祖父。”
蘇瀚海下意識地蹙了蹙眉,不贊同地看向蘇煜揚:“這是個什麼名字?”
蘇煜揚赧然一笑,解釋:“時不好,怕養不活,尋相士取的賤名,原還杏花,母親……那人說什麼都不肯……”
這話本是笑著說的,帶著幾許陷甜回憶的滿足。不小心及了那個不可提及的稱謂,屋中三人皆是心中一沉面一變。
蘇煜揚改口改的極快,仍令蘇瀚海不悅地抿了抿。
福姐兒還是第一回 在蘇家聽見有人提及母親。
那些久遠的模糊的回憶,紙屑般拼湊在腦海,連不一線,卻總能在不經意間突然明晰幾片破碎的畫面……
蘇煜揚察覺到氣氛冷凝,忙扯出一個故作輕松的笑:“如今得皇后娘娘賜名,已更名為婉,正月末上了族譜。”
蘇瀚海顯然并不關心福姐兒的事,淡淡地瞥一眼仍垂頭跪在地上的孩,瞧規矩禮儀模樣行止倒過得去的,“嗯”了一聲道:“起來吧。”
蘇煜揚指著側旁的椅子道:“坐吧,你祖父想問你幾句話,不必拘束。”
幸有蘇煜揚在旁,氣氛才不顯太過尷尬,福姐兒對這個未曾正眼瞧過自己的祖父并無親近,依言在旁坐了,聽蘇瀚海漫不經心的道:“娘娘可還好?”
每每家里宮,蘇皇后為免長輩心,總是強撐著子妝扮整齊,勒令下人不得將真實病與家中提及。后宮前朝從來不曾割裂,蘇皇后擔負著蘇家太多的寄,的事,就是蘇家的大事,絕對不容含糊。
頭頂上兩束熱烈的眸向自己,福姐兒緩了下氣息,道:“娘娘抱恙日久,臥病在殿不出,尋常待人接還好,不時也陪著皇上在宮里頭坐坐。”
蘇瀚海眉頭凝了死結。
福姐兒說得委婉,可也把蘇皇后的病況說清楚了。
果真就像家里擔心的那樣,蘇皇后連理事和出宮都不能。陪皇上在宮里坐坐?只怕是……皇上不時來坐坐,以示安吧……
蘇瀚海執棋子的手攥了起來。
蘇煜揚勉強笑道:“福姐兒進宮后,宮里頭可熱鬧了吧?華有了玩伴,娘娘有了解悶的人,你一向可好?”
福姐兒抿了抿,“甚好,勞父親記掛。”
蘇煜揚會如此說,顯然上回人偶一事不曾傳回蘇家。
蘇皇后怕長輩憂心有意瞞倒有可原,趙譽遣人送回府,為何不曾言明的錯?手握蘇家人的把柄,恩威并施,更容易蘇家激涕零甘心賣命不是麼?
蘇瀚海許久方從沉郁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手里把玩著兩顆黑的冰玉棋子,淡淡地道:“年前聽給你們講習的先生言道,你雖不識經史,一手小楷寫得尚算好。我這有本法華經,這一個多月你在家中,替娘娘抄幾套這經書,來日供在坤和宮佛龕上頭,算家里對娘娘的一點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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