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給殿下的?什麼時候找到的?你來時殿下可曾囑咐了其他事?”
接連幾個問句讓沈清一怔, 他雖在人前出現, 卻也知道駙馬為人世一向從容淡定, 哪怕從前在兗州那樣危急的時刻也能面不改。
可是現在怎麼判若兩人?
沈清搖頭如實回答, “不知,殿下也沒給屬下代……”其他話。
他的話音突然一頓, 想到臨走時聽到公主極輕的兩句話, 面上糾結片刻, 還是低聲開口。
“殿下曾說, 歸還此, 公子于的救命之恩便還清了,往后恩怨兩不相欠,前塵一筆勾銷。”
恩怨不欠, 前塵勾銷。
謝洵仿佛出了神, 怔怔地愣在原地。
他想,他錯了。
困他良久的事在心死時出現了轉機, 上蒼為何如此造化弄人。
然而下一刻,門口又響起敲門聲。
謝洵對沈清使了個眼神,后者會意,迅速匿影,躲到高大的書架后。
進門的是一個眼生的小廝,恭恭敬敬地朝面前的青年行禮,四周掃了一圈,不見旁人才含笑開口。
“謝侍郎,我家主人差小人來傳句話,夏至將過,想問您可還履約麼。”
謝洵直直地凝視著眼前的小廝,靜如寒潭的眼底郁沉沉,小廝被他盯得心虛,不自覺低下頭去,嗓音里也沒了笑意。
“我家主人還說了,您當初提出的條件,他早就答應了,小謝侍郎在朝中素有清名,應當也不是出爾反爾之人吧?”
謝洵挲著手中的卷宗,指尖灼燙,眼中閃過一微不可察的深意,稍頃才答。
“回去告訴你家大人,謝某不會毀約,讓他放心定日子。”
哪里還用定日子,以江丞相唯恐生變的格,能忍那麼多天而不發已經是極限,不然也不會特地派個小廝來傳話,這件事三日之,七月之前便會有結果。
小廝應聲道是,悄悄離去。
沈清雖聽完這些話,卻也是云里霧里不大清楚,連對方是誰家的仆從都不知道。
他從書架后走出,謝洵已然站起,臉上還帶著一閃而過的冷意,“公主這次去承恩寺帶了多人?”
沈清下意識順著他的話道:“輕裝簡行,為避人耳目,只帶了錦鶯和八個侍衛。”
還有一個他,卻返回了上京。
下一刻,謝洵伏在案邊,匆匆寫就一封奏折,又在屜里翻出另一封,對沈清道:“你速回承恩寺。”
話音微頓,青年又道:“對了,告訴殿下這些日子不要再下山了。”說罷便匆匆推門離開。
他的作極快,沈清回過神時視線里只剩下青年一角素白袂,這時才意識到些許不對勁。
謝公子怎麼知道殿下此時在青城山,難道和離后他還關注殿下的行蹤不?
—
天漸晚,謝洵卻只來到安國公府。
祁庭已經卸甲,高大影站在通明燈火下,愈發襯托出劍眉星目,英姿。
他一臉不悅地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輕嗤道“我沒去找你麻煩,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年輕的中軍將緩步朝他走來,臉上盡是不住的怒意,冷聲道:“謝侍郎是嫌命長嗎?”
征戰疆場之人本就一殺伐,毫不畏懼再多一筆命債。
上次祁庭放過他一次,是因為那時他已經看到謝洵的死志,可如今那麼多天過去了,這人活得依舊風無限,還氣焰囂張地闖進國公府。
謝洵不躲不閃,脊背筆直站在他面前,氣勢毫不遜于面前的年輕將軍。
他的眸平靜,“祁宴淮,我需要暗衛。”
祁庭聞言幾乎冷笑,嘲諷道:“府上沒有,謝大人另尋他吧,來人,送客!”
在大晟,凡是有權有勢的武將家中皆會豢養一批暗衛,更何況是滿門忠烈、三朝為將的安國公府,祁庭這話就差把不借兩個字頂在腦袋上了。
其實公主府也有暗衛,謝洵如今雖與公主和離,可若將目的和盤托出,也不見得借不到兵;
但他不能去,他現在的況與被監視者無異,須得尋一個可靠之人來配合。
謝洵料到祁庭會是這副反應,并不意外,朝他走近一步,站在男子側,嗓音淡漠。
“你曾親眼見到過江丞相的野心,十萬通遼軍也險些被朝中員聯名上書的庸策困死北疆,倘能肅清朝中蠹蟲,你做還是不做。”
聞言,祁庭眼底的冷嘲一掃而空。
誠如謝洵所說,他與江相一黨的仇怨確實不共戴天,在通遼軍與北疆鏖戰時,江相卻堅決上書,稱國庫空虛,應減軍餉,提高賦稅。
此策一出,邊境民心波,將士斗志低迷,若非陛下和幾位忠臣頂住力駁回此策,只怕通遼二州此時已北疆腹中,十萬將士死無葬之地。
但恨歸恨,祁庭并沒有立刻答應,只是質疑地瞥了謝洵一眼。
“江行宣是三朝老臣,又非兗州節度使那樣好對付的庸才,你不過一個新臣文,能有什麼好辦法?”
六月的天總是善變,剛才還晴朗的夜幕因為月亮被幾朵烏云蓋住,瞬間昏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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