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似乎就是當日那位丈夫，而他前的人，看形，似乎正是那天晚上他背著的妻子。

所以，他妻子終究是得救了？

人已在堂下跪倒，哭訴冤屈。

說著安陸方言，陸璘有些聽不懂，便拿起狀紙來看。

原告孟方氏，狀告同村寡婦朱氏因與原告丈夫通，便向原告投毒，意謀殺原告，但原告卻沒被毒死，而是在送醫后撿回一命。原告如今已好轉，便決定上告朱氏謀殺。

這是陸璘遇到的第一個大案。當日孟方氏的樣子他也看到過，全搐，不省人事，若非送醫及時，此時恐怕已經喪命了。

陸璘對著狀紙，親自詢問孟方氏，同時又向丈夫孟洪生確認，孟洪生先是沉默不語，隨后承認的確與同村寡婦朱氏有染。

隨后陸璘便傳朱氏。

與朱氏一同被傳喚過來的，還有孟家村其他兩人，那兩人也能證實朱氏與孟洪生有染，且在三日前，方氏中毒當日，朱氏便在雨后的村里找地耳做菜。

地耳的確可以吃，許多人都會在雨后去采地耳，但在他們村里，與地耳一起長的，還有一種黃毒蘑菇，農人都知道但凡長得鮮艷的蘑菇都不能吃，這些蘑菇統被人稱為鬼蘑菇。

那日朱氏便在家做了菜包子，去送給方氏吃，方氏自稱吃了包子便開始嘔吐、腹痛，所以朱氏一定在包子里下了毒。

而鄰居都能證實，朱氏曾用這種蘑菇毒死過鄰居家的狗，所以用同樣的手法第二次殺人也說得通。

朱氏除了爭辯自己沒有下毒，什麼也說不出來。

陸璘問為何要給方氏送包子，只低著頭說方氏剛知道和孟洪生的事，大哭大鬧，怕方氏將和孟洪生的事鬧得太難看，所以想討好方氏。

這理由，并非沒可能，只是多有些牽強，也許就是一時念起，要毒殺方氏。

陸璘也審出孟洪生前些年窮苦，后來學了木匠手藝，幫人做木活，竟賺了些錢，蓋了新房，還多置了幾畝地，在村里算得上富戶，朱氏與孟洪生往來兩年多，是非常想嫁給他的。

更何況，方氏還哭訴，朱氏三個月沒來月事，很可能懷孕了，不能再等，有足夠的機去鋌而走險殺人。

案子到這里，似乎朱氏就是向方氏投了毒，一切合合理。

但有毒的包子已經沒了，陸璘覺得缺決定的證據。

他問方氏：“你既知朱氏與你丈夫有染，對怨恨，為什麼還要吃送來的包子？”

方氏哭道：“我一向省慣了，雖然心里恨，可又覺得這麼好的白面，一定是我家那沒良心的男人給的，扔了也是浪費，便吃了……”

說著，又哭起來，哭得哀痛絕，淚如雨下。

陸璘想起替方氏解毒的大夫來。

包子已經沒有了，方氏還有沒有吃別的，全靠自己說，孟家村的人也因同原配，明顯更替方氏說話，但有一個人是與他們都沒有關系的，那就是替方氏解毒的大夫，他們說的小醫仙——施菀。

陸璘沉默片刻，問孟洪生：“你可還記得本府？”

孟洪生抬起頭來，疑地看著他。

他回道：“那日你背著你妻子攔下路上的馬車，車便是本府。”

孟洪生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陸璘繼續問：“治好你妻子的，可是那日你去找的那位施大夫？”

這時孟洪生忙回道：“是，正是那位施大夫，那天晚上大夫先給我娘子扎了針，娘子醒了，施大夫又帶我們去藥鋪，醒了那馨濟堂的學徒，讓學徒給我們抓藥，連夜的，我們便在施大夫家里煎藥，我娘子喝了藥后第二天就好一些了，我便借了輛板車，將拉回去繼續喝藥，喝了兩天就恢復了。”

陸璘看向衙役，命令道：“去傳馨濟堂的施大夫。”

衙役領命前去。

看著衙役快步跑出去的背影，陸璘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這個施大夫，是不是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個施菀。

如果真是，顯然他們是不適合見面的，但如此形，卻是不得不傳，但愿那施大夫并不是。

馨濟堂就在安陸縣城，很快衙役便回來，上前稟告帶來了馨濟堂的施大夫。

聽說是婦毒殺原配，安陸縣城里的人早已里三層外三層圍在公堂外面看熱鬧，也有從孟家村趕過來的人，同時還有聽說縣太爺英俊，過來一探究竟的人，公堂外圍得水泄不通。

陸璘開口道：“傳大夫施菀。”

一名子從公堂外進來，穿一淺綠的短襖，白的百褶，在這樣二月已經春的天氣，卻還披著一件夾棉的斗篷，不施黛，步子輕緩而從容，走到堂下，沒有抬眼看堂上，而是低頭跪下道：“民馨濟堂大夫施菀，叩見知縣大人。”

說完，低頭叩拜。

雖然不曾抬眼，雖然隔著足足上十步的距離，雖然他已經四年沒見過，但他當然能認出來，這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個施菀，那個……他曾經的妻子。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覺，他從沒想過竟會在這里遇到，就算前兩日有懷疑他們說的施大夫就是，卻也沒想到今天就能這樣面對面相見。

只是，不知有沒有發現堂上的知縣是他。

但表現得平常而淡然，并不像是認識他的人，這讓他安心了許多，反倒有些不能適應如此遵守尊卑之禮地向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