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們已經從震驚中醒過神來，有人手將扶起，催促道：“中領軍，快走，不能耽擱了。”

阿霽回接過劍，抱在懷中，試圖從姑母和崔遲上汲取一些力量。

便在這時，忽然間想起穿著姑丈的鎧甲，他一定在看不到的地方陪著。

不覺神百倍，先前的困頓傷心和懊喪一掃而。

重新上馬，沿道往前奔去。

長贏拍馬追了上來，皺眉道：“阿郎小心，我總覺得這里氣氛有些不對勁。”

阿霽轉頭著兩邊的斷肢殘骸，嘆了口氣。

后一名老將有而發，悲聲道：“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雨聲啾啾！”

天愈發昏暗，厚重的黑云沉沉地在對面闕樓。

不過兩三里的距離，但高闊雄偉的朱雀樓卻模糊難辨。

廝殺聲越來越近，阿霽一馬當先，快速往前奔去，部眾們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迷霧中掠出一個白影，手中劍如閃電一般，朝著為首阿霽當頭劈落。

長贏驚呼了一聲，還未來得及示警，阿霽已經本能地舉劍相格。

金鐵相的嗡鳴聲像有形質的波浪般沖擊著耳，令人頭暈目眩，惡心嘔。

強忍著不適，抬頭時正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眸，那人一擊不中，立刻折后退，鬼魅一般消失在濃霧里。

“是國師？”驚駭莫名，失聲道。

若非手臂上的酸麻還沒消失，而裹著劍的黃綾已經破裂，差點以為方才那個景是幻覺。

長贏策馬上前，與并駕齊驅，疑道：“那人真的是國師？怎麼像中邪了一樣。”

部眾們紛紛聚攏過來，警惕地著前面那片迷霧。

似乎應到了什麼，戰馬嘶鳴著不肯上前，無論怎麼驅趕都只在原地打轉。

有人自告勇要去探路，被阿霽攔了下來，“還是我去。”

剝開殘破的黃綾，亮出那柄沉重的寶劍道：“這是天子之劍，有它在手，任何邪祟都會退散。”

若還是阿霽，邊人肯定會拼死攔住不讓冒險，好在如今是崔遲。

寒之氣撲面而來，阿霽打了個冷，耳畔時而嘈雜時而死寂，然而眼前只有的迷霧。

雖是孤一人，可一想到姑母的寶劍、姑丈的鎧甲、崔遲的都陪著，膽氣便越來越正，心底的恐懼則慢慢退散。

“國師，您還在嗎？”天越來越暗，空氣濃稠地讓人難以呼吸，像是行走在水中，前有無形的阻力。

“妹妹在哪里？”耳邊響起游般飄渺的聲音，這不是國師。

“你是何人？”阿霽拔出劍，本能地劈砍了幾下。

“這不就是嗎？上有阿耶和阿娘的氣息。”又有一個聲音憑空響起，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熱烈生機。

阿霽這回聽清楚了，用力揮劍，朝聲音發出的位置砍去。

像是撥云見日般，明顯覺到呼吸一輕，似有空氣流了過來。

閉上眼睛，想象著自己在水底潛行，然后穩住形，力向前趟去。

這副鎧甲像殼一樣嚴的保護著，卻也讓行極為不便，甚至連聽覺和視覺都有些限。

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突然絆到了什麼，一跤跌倒，懷中的劍手而飛，正待爬起時，卻到了冰冷的鎧甲。

睜開眼睛，看到地上橫躺著一無頭尸，穿武制式的缺袍，華致，外罩輕甲，雖然染滿了污，但依稀可以分辨出羽林軍的徽記。

“徐……徐忠？”驚魂未卜，正要爬起來時，一雙強有力的手及時托住了的肘彎。

下意識地驚呼出聲，面前出現了一張蒼白的面孔，眼睛已經褪去了駭人的，卻顯現出詭異的重瞳，像無底的深淵，阿霽到一陣暈眩，來不及掙扎便一頭栽了進去……

落下地后，阿霽發現自己還在復道中，只是面前多了兩個人，國師和一個英姿發的俊朗青年。

國師看上去有些怪異，他素來最重儀容，每次出現在人前都是羽冠鶴氅博帶褒，莊嚴肅穆，神莫測。

但此時的他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窄袖中勾勒出修長拔的材，披散的長發如細柳輕搖。

他抱臂而立，眼神被飄拂的黑發割了縷縷的幽。

“你不是國師，你到底是誰？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阿霽語聲焦灼，難掩擔憂。

“他就是玄鶴，也是謝長懷。”另一邊的青年搶先開口，阿霽眼前一花，他已經飄了過來，興沖沖道：“你不認識我，但你肯定知道我的父母。我父親拜大將軍，統領西北二州軍事，扶持帝有功，被尊為帝師。我的母親是定國大長公主，本朝唯一得以陪葬帝陵的皇。”

阿霽大驚失，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青年的聲音忽然變了腔調，臉上滿是痛苦和怨憤，嘶聲道：“隆興十六年夏，我和父親進宮謝恩，途中為人所害，就死在這條路上。他們將我的頭顱埋在輦道下，以符咒制……”

“不要對妹妹說這些，你會嚇到的。”國師幽幽開口，輕聲打斷了那個義憤填膺的青年。

“妹妹……我？”阿霽如夢初醒，自言自語道：“你是……姑母和姑丈的兒子？可你和國師有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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