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池煙確實沒能躲過去， 和姜韻在外面吃過了晚飯回去之後，和馮新嵐在酒店的大堂狹路相逢了。

與其說是偶遇， 倒不如說是蓄謀已久地相遇。

馮新嵐明顯是刻意在等們回來， 桌子上的一壺水都只剩下了一個底，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時不時地翻看手機， 以及桌子上的幾張紙。

看起來十分心不在焉，因爲池煙過去的時候， 馮新嵐本就沒有注意到。

畢竟是自己的事，池煙也沒讓姜韻在樓下等自己， 讓上樓先去休息了。

池煙一步步往那個位置像， 馮新嵐所在的位置， 像是一個深淵，==又像是一個無底，看不見亮。

十幾米的距離， 池煙生生走了近一分鐘。

直到站在了馮新嵐的對面，人才恍然如大夢初醒， 猛地抬眼看過來。

人妝容十分緻自然，四十幾歲的人，因爲保養的好， 所以除了眼角出約可見的小細紋以外，整張臉得還如同年輕孩子。

非常典型的豪門貴婦，十指不沾春水。

池煙和對了個眼神，然後一言不發地拉開椅子坐下。

這麼不鹹不淡， 馮新嵐先前準備的一堆話，反倒都無從下口了。

周遭有其他客人在流，和著大堂裡和緩的鋼琴聲，把們這一桌襯得越發安靜詭異。

馮新嵐把整杯水都喝完，剛要再去倒水，就聽到對面的孩子開了口：「您我過來是陪您坐著的麼？」

馮新嵐的作停下，略微有些不自然。

抿了一下角，「煙煙……」

池煙糾正：「我池煙。」

這句話一說出口，馮新嵐臉頓時變得更不好了。

那是一種再昂貴的化妝品都遮蓋不住的蒼白。

「煙煙你別樣……」

池煙有點想笑，微勾這角等繼續說。

馮新嵐看出眼底裡溢出來的揶揄，但還是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媽媽過幾天就要回法國了。」

池煙已經懶得再糾正這個稱呼的問題，不說話，角的弧度卻扯的越發大，嘲諷之意顯而易見。

馮新嵐心底裡一涼，像是直直地墜冰窖之中。

本來以爲池煙和姜易沒太深的的，但是就單單是這個表，已經能從池煙上看出姜易的影子。

馮新嵐攥了攥手心，把那幾張檢查報告一同給攥在了手心裡，面上笑得還溫，像是一個慈母。

池煙問：「然後呢，跟我有什麼關係？」

「媽媽想帶你一起過去……」

果然。

姜韻還真是一猜一個準。

池煙上半往前傾了傾，「爲什麼？」

不等馮新嵐回答，池煙又繼續說：「我替你回答，因爲沒辦法再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想起我來了是嗎？」

池煙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有點惡毒，但是沒辦法，今天還就是想惡毒一回了。

有些話就是不吐不快，池煙眼睜睜看著對面人的表一點點地變化，表面上的雍容華貴全部裂開，出遮蓋在這層面底下的真實緒來。

驚訝，以及很難以察覺得沮喪。

「我說對了是嗎？」

馮新嵐完全沒有辦法反駁。

吃流産藥的時候，只以爲自己還年輕，以後還有數不清的機會再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開始沒有反應，馮新嵐以爲是時機還沒到，可是幾年過去，十幾年再過去，的肚子依舊安安靜靜。

國外的大醫院輾轉去過無數過，中西藥都在吃，結果沒有任何好轉，前些日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又得知子宮出了問題，以後都沒辦法再孕。

這次以前至還是希渺茫，這次之後直接絕了的念想。

池煙了唯一的兒，以前，現在，以及未來的幾十年。

人到中年，對名和利的追求開始退居到家庭健全之下。

池煙給自己倒了杯水，輕輕地啜了一口之後，聽到馮新嵐開了口，像是在垂死掙扎：「煙煙，你跟媽媽一起去國外的話，代言、資源我都能給你最好的……」

「不靠你，我以後也會拿到最好的。」

「但是你能保證姜易喜歡你多久？」

馮新嵐明顯有些激，語調都往上揚了好幾個度，差點吧周遭幾桌人的視綫給吸引過來，「男人什麼樣，你看我還看不出來嗎？」

指的大概是池遠山和的現任老公。

池煙忘記後者什麼名字了。

馮新嵐放緩了語氣：「煙煙，你聽媽媽的勸……」

「可是我跟你走的路不一樣，姜易也不是他們兩個當中的任何一個，」池煙頓了幾秒，繼續道：「不管姜易是什麼樣的人，我都認了。」

其實馮新嵐和池煙的格也是有幾分像的，現在的池煙，更像是很多年前的自己，此刻俏生生地坐在了自己的對面。

一時間就失了語。

池煙完全不給反應的時間，抿了口水接著道：「現在覺得虧欠我了是嗎？」

不用馮新嵐回答，池煙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既然覺得虧欠，那就別打擾我的正常生活了，」池煙眨了眨眼，粼粼水一層，「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人，不太想聽別人說他不好。」

馮新嵐角了，個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說得是姜易。

「覺得沒有孩子你的人生不夠完整，那可以去路北區看看。」

馮新嵐一楞，這次是真真切切地沒有聽明白。

「路北區有一家福利院，反正你也應該沒那麼在意跟你有沒有緣。」

馮新嵐抬頭看。

池煙角輕抿著，抿出了一條不近人的弧度，冷漠又疏離。

馮新嵐是真的覺得自己虧欠了，而且無論如何都彌補不回來，剛嫁進姜家那段時間，甚至每晚都會夢到五像極了的小孩，可是每次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床的另一側依舊一片冰涼。

心再，也不過石頭。

馮新嵐已經把那幾張紙的皺，混合著手心裡的細汗，粘膩溫熱。

聽見池煙又說：「既然您過幾天就要回法國了，我就提前說句再見吧。」

池煙已經拿起包，上套的服多，所以顯得有些笨重，但是的作已經簡單乾脆，「我還有事，就不陪您坐著了。」

馮新嵐下意識住：「煙煙――」

池煙步子停下，卻沒轉過頭來看他，「對不起，我這個人比較小氣，所以沒辦法原諒你。」

說完也不等馮新嵐再說話，池煙往電梯那邊走過去。

直到電梯門打開又合上，裡面沒有了認識的人，池煙才低了下頭，掌心攤開，上面已經漉漉沾了一層汗。

•

馮新嵐這個人仿佛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池煙的生活中，了無痕跡，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池煙沒時間想這些，只覺得鬆了一口氣。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

可以理解馮新嵐，但是沒辦法茍同和原諒。

生活逐漸步正軌，池煙也能全心地投到後期的拍攝當中。

A.g的宣傳視頻不全是在長黑山拍的，取景地點遍布於整個晉北市，東南西北六個不同的地點。

零下十幾二十度的室外，只穿一條子是常事，時間久了，池煙每次化完妝都特別自覺地把外套給了。

整個拍攝劇組配合地十分默契，越到後面拍攝地越是順利。六個地點都拍了一遍之後，剩下的工作就全給了後期和剪輯，池煙和姜韻提前一天回了臨安市。

下飛機的時候，池煙果然又在機場上了大名鼎鼎的小紅花。

這次是正面上，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把手機了過來，哢嚓一聲過後，池煙的臉出現再手機屏幕上。

小紅花滋滋地收了手機，十分不走心地誇：「池煙姐姐，你長的真好看。」

池煙笑著道了謝，拉著行李箱和姜韻從人群當中了出來。

今天的狗仔似乎出乎意料地多，小紅花排除在外，池煙就看到了好幾個人分散開來拿著相機對著。

姜韻覺得這是個好兆頭，用的話來說：「小池，說明你已經火了……一點點。」

池煙抿笑，也不說話。

等出了機場，池煙抬手攔了輛出租車，先把姜韻行李箱放在了後備箱，又把姜韻給推了進去。

姜韻把車窗降下來，「你不上來？」

「我有私事。」

「什麼私事？」

池煙晃了晃手機，「去約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