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姜韻發現不對勁兒的時候， 是在十分鐘後。

池煙路癡，加上這個地方又是第一次來， 姜韻怕轉地暈頭轉向， 跟某個公司高管談完正事之後，拿著手機就去了洗手間那邊。

走廊長而寬敞， 頭頂的一排燈打下來， 把每個角落都照得異常明亮。

明亮得有些滲人。

姜韻進去看了一眼，洗手間每個隔間的門都開著， 卻本看不見池煙的人。

不放心，一邊打電話給一邊問:「小池？」

沒人應。

那頭各路明星都已經走完過場， 這會兒過來洗手間的人越發多了起來， 三兩群有說有笑。

姜韻越發頭疼， 有人跟打招呼，也顧不上理，簡單點下頭之後， 抬腳又出了洗手間。

池煙的手機本打不通，沒人接聽， 也沒人掛斷。

十幾聲忙音過後，直接被自掛斷。

再打過去，依舊是忙音， 然後系統自掛斷，循環往復。

姜韻乾脆沒再打給池煙，轉而找到姜易的電話打過去，風風火火地往保安室那邊走。

姜易應該是在車上， 接聽電話以後，那頭就有喇叭聲響了一下，男人的聲音很快傳過來:「姐，怎麼了？」

「小池不見了，」姜韻長話短說，「應該是在十幾分鐘以前。」

的表嚴肅，也不多說廢話:「我現在去保安室調監控看，你想想最近是你惹到誰還是惹到誰了？」

話剛說完，姜韻抬手敲了敲跟前的門。

池煙沒來過這裡，但是姜韻是常客。

帶過的藝人基本都是大紅大紫的，大大小小的電影節參加過不，姜韻輕車路地就找到了保安室。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聽見那頭有男聲傳過來，這次不是姜易，而是陸靳聲。

「梁峰有個九歲多的兒，聽人說是和他爸以前收養的養梁悅生的，梁悅因爲這事兒被梁家趕出家門……」

「說重點。」

陸靳聲咳了一聲，「梁悅生孩子那天難産去世了，脖子那裡也有顆痣。」

他蓋棺定論:「梁峰可能是太喜歡梁悅了，所以四找那裡有痣的人。」

「最主要的是，梁峰特別寵這個寶貝兒。」

姜韻一邊聽那頭陸靳聲的敘述，一邊讓保安調了一下監控。

時間段掐的，所以很快就找到池煙去洗手間那一斷。

進去的時候是正常的，出來之後，果然被一個男人拿了東西給弄暈帶走的。

那人黑黑，還帶著的黑帽子，一出門可能就會和黑夜融爲一。

畫面再放大一些，勉強能看見男人的臉。

這人格外的明目張膽，都沒帶口罩掩飾一下。

姜韻皺眉道:「是個男人，一米八以上，」繼續放大，「手上帶的應該是定戒指。」

隔了幾秒，還沒等再細看，突然想起來什麼:「他爸是副省長？」

這次依舊是陸靳聲應的聲。

「小易，他爸以前好像是你爸下屬。」

姜易全程都沒怎麼說話，直到這話出來，他才「嗯」了聲，「姐，我知道了。」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陸靳聲抬手扣了扣方向盤，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後視鏡裡男人皺起來的眉。

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下一秒要砸東西發火的人。

陸靳聲這時候也不敢開玩笑，「他兒平時都是家裡司機接送，這會兒應該在家裡……」

他的意思很明顯，梁峰現在找不到人，那就只好從他那寶貝兒那裡下手。

效率絕對高。

他的話突然頓住——問題是，不知道他們家在哪裡。

姜易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姜文濤那裡，張口就問。

姜文濤也不是閒的沒事把每個人家裡的地址都記在小本子上，一邊打到梁家那邊問，一邊還要聽著姜易這個兔崽子催他快點兒。

他越急越，等打聽出來之後，剛要把這個兔崽子給駡一頓，結果「嘟」的一聲，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乾脆利落，沒給他任何緩衝時間。

他這個當老子的，居然被姜易當了兒子使。

媽的。

姜文濤駡人的話憋在了肚子裡，最後全撒在了家裡的狗上面。

•

陸靳聲把車開到梁峰家裡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半。

他中途超了好幾個紅燈，就差直接提前從警那裡拿罰單了。

姜易依舊一言不發，一張臉比外頭的天還沉。

姜文濤打過了招呼，所以車開進小區的尤其順利，包括在外面按門鈴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就有保姆過來開門。

梁峰家裡這會兒格外安靜，只有一個保姆，還有那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

那保姆明顯是接到了梁省長的電話，這會兒客客氣氣的，邊帶他們往裡面走邊道:「心兒在二樓彈鋼琴，兩位要在樓下等先生回來嗎？」

梁心兒，應該就是梁峰的兒。

名字取的還真是諷刺。

陸靳聲有意無意地試探:「梁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保姆很快意會，打電話去問了。

「四哥，要報警嗎？」

「我爸安排了人過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應該快到了。」

五分鐘後，保姆回來的時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不接電話。」

話才說完，樓上有聲音傳過來:「馮阿姨，家裡來客人了？」

小孩幾乎一蹦一跳地下了樓，活潑開朗，完全不怕生人，「叔叔，你們是來找我爸爸的嗎？」

陸靳聲瞄了姜易一眼，後者不爲所，已經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了，他只好蹲下來跟梁心兒說話。

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直到姜易的電話被接聽。

•

池煙昏迷的時間不長，但是一睜眼，已經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像是在某個車庫，又像是在地下室。

四周的東西雜無章地放著，石頭木板堆積在一起，頭頂的吊燈吱呀吱呀地晃，打下來的亮也是一晃一晃的。

池煙閉了閉眼，手和腳都被綁在一起沒法彈，上也了一截寬膠帶，連著幾頭髮一起粘在臉上，轉下頭都覺得有些疼。

不遠站著一個男人，低頭在調試攝像機。

「你池煙？」

他似乎注意到醒了，又抬頭看了一眼:「演員啊？」

攝像機似乎已經被調好，他抬走過來，吊燈下的影子漸漸砸過來，猙獰可怖，的池煙有些不過氣。

上穿的還是晚宴那件肩紗，本來白的子不知道蹭了什麼東西，這會兒擺一塊一塊都了灰的。

溫度不高，偶爾還有外頭的風鑽進來，男人的手過來的時候，池煙不自覺打了個冷。

「好好配合我，資源我可以給你最好的。」

應該就是很多年前的那個爲首的人。

聲音雖然不一樣了，但是這張臉約覺得悉。

額頭上有汗滲出來，接著就聽那人繼續說:「我好像再哪裡見過你呢……」

果然——

他的手已經停在池煙凸出的鎖骨上。

「你跟最像。」

「不僅這顆痣像，連眼神都像，」男人說著閉了閉眼，像是在回憶什麼，「可是你們都不是。」

他的手已經開始往下移，剛到的服，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伴隨著池煙輕微的嗚咽聲。

梁峰收回手，把掉在池煙腳邊的手機拿起來:「姜哥哥……你也喜歡和哥哥有這種關係嗎？」

池煙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但這幷不妨礙對梁峰這個人的認知——變態，十足十的變態。

保證，如果這次能安然無恙地回去，再也不說姜易變態了。

梁峰似乎是要驗證什麼一樣，接聽之後就把池煙上的膠帶給扯了下來。

他下手重，池煙甚至覺到有幾頭髮已經從頭皮上被扯了下來，剛悶哼了一聲，就聽到電話裡傳來男人的聲音，溫溫:「老婆。」

池煙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悶悶地「嗯」了一聲。

「乖，別害怕。」

「……嗯。」

「把電話給他。」

池煙抿了下角，抬頭看那人:「他讓你接電話。」

梁峰勾了下角，燈底下，一張臉白的發寒，更顯森。

姜易開門見山:「我是姜易。」

梁峰皺眉。

姜易這個名字，他太過於悉。

他們這些有頭有臉的家長眼裡，姜易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我在你家裡。」

梁峰的眉皺得更:「你想幹什麼？」

「你兒還這麼小——」

「姜易，你他媽威脅我？」

「我從來不威脅人，」姜易語氣淡淡，「給你一分鐘思考的時間，現在在哪裡。」

那頭梁心兒還在說話，這頭聽不真切，只能聽到幾個音節。

梁峰就這麼一個兒，他在外面再壞，一回到家，照樣是扮演著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額頭上很快出了一層汗，開始打，還沒想好說什麼，就又聽那頭姜易道:「還有十秒鐘。」

梁峰垂在側的手握拳，呼吸也重了起來。

「我不主張以暴制暴，但是前提是我老婆一頭髮都不能。」

姜易的聲音越來越冷:「最後一遍，在哪裡。」

那頭小孩驚了一聲，又傳來很多人走的靜。

梁峰一秒都沒敢耽擱，飛快報了個地點。

池煙甚至不知道姜易說了什麼，只知道一通電話打完以後，梁峰一直在局促不安地原地轉圈。

四周有木頭腐爛和鐵銹的味道，池煙輕輕地呼了口氣，胃裡直往上冒酸水。

不說話，梁峰就更不可能說話。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鐘，梁峰過來把手腳上的繩子給解開，「你先出去。」

池煙不明所以，但是怕他臨時反悔，也沒敢多問，拿了手機就小跑著出了門。

外頭溫度更低，才一出門，凜冽的寒風就撲面打過來，打的的臉和肩膀都生疼。

前頭停著幾輛車，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晰。

池煙原地站了幾秒鐘，直到有人走過來把抱在懷裡，肩膀上有外套蓋住，還帶著男人上的溫。

池煙吸了吸鼻子，聽見他問:「怕嗎？」

「怕。」

姜易把打橫抱起來，池煙手勾住他的脖子，臉都埋在他口，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全都蹭在了他的服上。

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姜易。

怎麼可能不怕，都還沒姜易拍過結婚照，也沒有一起度過月，甚至還沒聽姜易正正經經地說過一聲。

旁邊有人往那邊走，也有警車閃的燈晃過來，這個原本平靜的夜晚，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池煙的眼淚掉的越發歡，甕聲甕氣地他:「姜易。」

「怎麼了？」

「我還聽你說過我。」

「我你。」

姜易把懷裡的人抱得更，風聲太大，但他還是聽見池煙輕輕地回了句:「我也你。」

•

池煙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滿目的潔白，連窗簾和床單都是白的，男人就趴在床邊，手還輕放在的胳膊上。

池煙注意到手背上著的針頭，抬起另一隻手按了按太，然後在姜易的臉上輕了下。

從眉到眼睛，一地數他的睫。

姜易的眉還輕皺著，睡得似乎極不安穩，池煙隻輕輕翻了個，就把他給吵醒了。

男人睜開眼看。

四目相對，他眼底尚未清明。

池煙眨了眨眼，他名字:「姜易。」

「嗯。」

姜易已經鬆開的胳膊，「嗎？」

「不想吃。」

池煙胃裡空，但是依舊怎麼都提不起胃口來。

吊瓶馬上就空了，姜易拉起的左手，拔針頭的作特別輕，在手背上輕按了十幾秒，才把手轉向的小腹:「都這麼瘦了，還不吃？」

池煙握住他的手，「我真的不想吃。」

「聽話——」

姜易的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就「砰」的一聲被打開，聲音之響力度之大，像是直接用腳給踹開的。

「姜易！」

姜易和池煙同時看過去。

沈文馨拿了檢報告，就差一把拍在姜易臉上了:「你媳婦兒懷孕你都不知道？」

池煙:「……」

別說姜易不知道，就連這個當事人，如果不是沈文馨今天說，也不會知道。

沈文馨白了姜易一眼，轉頭來看池煙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副慈母的樣子，「小煙這幾天胃口不好吧？想吃什麼跟媽說，媽給你做。」

跟姜易還敢說什麼都不想吃，但是跟沈文馨，說出這種話絕對需要勇氣。

池煙裡發苦，只好隨口答了一句:「想吃甜的。」

沈文馨很快記下，樂顛顛地出門，就等下班做給池煙吃了。

池煙看了一眼姜易，還沒太反應過來:「媽剛才說的什麼意思？」

姜易:「沒聽懂？」

池煙點了點頭。

一孕傻三年，這已經開始發作了。

「我要有三個月靠手生活的意思。」

池煙更聽不懂了，「難道不是靠嗎？」

姜易勾笑，眼底有幾分不大明顯的邪氣，他抬手了的下，拇指一點點輕碾過的:「你要是願意，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