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差點兒被那口未咽下去的茶嗆到。

“咳咳咳——原、原來這就是龔氏被抄家滅族的真相？”端看祈善說的容，沈棠覺龔氏還真算不上正派無辜，“明知鄭喬是佞還縱虎歸山，龔氏就沒想過會有被他報復的一天嗎？”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會知恩圖報的。

鄭喬在辛國的遭遇完全算得上奇恥大辱。當時勢弱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貴為庚國國主，一朝發達有了力量，積怨心底的恨意如火山發，過去的黑歷史都了亟待湮滅的存在。

祈善道：“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

沈棠調侃：“我還以為先生什麼都知道。”

雖說是地獄難度開局的穿越，但祈善這位“引導NPC”卻是非常盡職盡責，值得五星好評！

祈善故作驚訝。

“能得沈小郎君這般高看，在下榮幸之至。”

沈棠：“……”

論臉皮還比不過祈元良，于是低頭戰吃茶，倒是祈善一邊吃茶一邊暗中觀察沈棠的反應——他一直好奇，沈小郎君與龔氏究竟是什麼關系？方才聽到龔氏滅門源頭來自鄭喬的報復，沈小郎君既沒有憤慨也沒有憎惡，平平淡淡，仿佛此事于己無關。

但是，此事怎麼可能無關？

若說沈小郎君薄涼無，昨夜又怎會為了個一面之緣的癡兒雨夜奔波？

此人反應完全超出了常理邏輯。

因為庚國士兵還未離開，沈棠也不想這時候出去引起注意，便讓茶肆老板給添了一壺茶，二人繼續待在茶肆消磨時間，順便打聽打聽囚車上的囚犯份。

店家膽怯回首，用余瞧茶肆外的士兵，掐著嗓子小聲說：“據說是史中丞一家……”

沈棠不解地喃喃，又看向祈善：“史中丞？”

別怪文盲，作為失憶人士真不知道。

祈善：“店家口中的史中丞是不是姓‘田’？”

“似乎是姓‘田’？那幾個兵爺還罵罵咧咧什麼‘姓田的老東西’、‘史中丞又如何’之類的。”店家也不懂這些，莫說這些大兒，即便只是看守城門的老兵也能輕而易舉弄死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他給沈棠添了一壺茶，嘆氣道，“二位郎君還是別好奇了，免得喪命啊！”

辛、庚兩國打仗，影響最大的就是兩國百姓了，庚國百姓稍微好點兒，除了賦稅比往日重了一半，將他們迫得無法息，但好歹不死，辛國百姓就慘了。

兩國主戰場在辛國。

辛國百姓不僅要榨干提供軍需糧草讓辛國打仗，還要面對庚國士兵的燒殺劫掠。本以為打完仗能消停一陣，誰知道庚國國主秉持“不能虧兄弟”的原則，縱容跟他打天下的下屬到為非作歹。

百姓看到庚國士兵就瑟瑟發抖。

店家見兩位郎君生得好看俊俏，忍不住提醒一句，免得兩個后生小輩魯莽丟了命。

“店家放心，我們有分寸的。”祈善笑著應了店家的好意，待店家去別忙碌，臉上笑意散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沉，“史中丞為史臺長，公卿章奏，糾察百。”

沈棠心有靈犀：“如此說來那位史中丞沒彈劾鄭喬？估計也把人得罪夠嗆……”

想到剛才那幾段中氣、讓人充分領略語言藝魅力的破口大罵，鄭喬會放過這一家就怪了。

祈善嘆息：“豈止是得罪那麼簡單……”

“那位田姓史中丞還做了什麼？”

“在下聽說那位史中丞格耿直裂，奉法察舉、無所不避，管你是公卿貴胄還是旁的什麼人，被他抓住把柄就是一通彈劾，自然不會下鄭喬。自從鄭喬為辛國國主外寵，這位史中丞是百之中罵得最狠的，還曾馬堵住鄭喬上朝的路，當著百姓的面唾面大罵……”

沈棠道：“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祈善：“不給。這之后，都城上至百，下至百姓，有誰不知道鄭喬是靠著什麼上位的？之后鄭喬歸國，史中丞也是反對最激烈的一個，斷言若讓此子歸國，便是縱虎歸山、后患無窮，一連十九次疏奏都是懇求辛國國主死鄭喬……”

沈棠聽到這里已經猜出史中丞一家下場了。

“鄭喬一朝翻，史中丞一家……不，全族上下都不好過……”

龔氏好歹還幫過鄭喬呢，也落得個死的死、發配的發配，更別說史中丞了。

祈善卻道：“不止。”

“還有其他仇？”

“鄭喬歸國前，史中丞號召門生弟子以及家族在朝為的族人，一起上奏懇請辛國國主死鄭喬，而國主也一度迫于力以及……他對鄭喬也有意見，生過殺心的……”

聽說奏折都寫好了，只等發下去。

只是鄭喬棋高一著提前獲知了報，險而又險地將危機消弭于無形，連夜奔逃回庚國。

倘若收到消息再晚些，他就死定了。

沈棠：“……”

該說什麼好呢？

“這故事告訴我們斬草要除，趁其病要其命，能提前下手就提前下手，以免夜長夢多。”

祈善聽著沈棠一本正經地“汲取教訓”，角微微一，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剛呷了一口茶，卻聽茶肆外傳來犯人泣般的哭嚎，跟著便是犯人帶著哭腔的大罵：“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鄭喬，你這個頭錢價的佞幸，你怎敢如此——你怎敢啊！”

沈棠扭頭看向茶肆外。

“又發生何事了？”

祈善起走至茶肆門口低聲打聽，沒一會兒寒著臉回來，周氣場令人生寒：“鄭喬久尋不到辛國國璽，等不耐煩，便下令讓辛國國主率領舊臣正式投降……”

沈棠詫異：“我以為已經投降了……”

祈善道：“還差個儀式，鄭喬最看重這個。”

“輸了就投降，這不是正常的嗎？為何那些犯人緒反應這麼大？那名犯人被打沒半條命都氣沒求饒沒哭，這麼一件板上釘釘的事兒就哭這樣……”

其中必有。

祈善了垂在側的雙手，頭滾，聲音帶著微不可察地輕。他狠狠閉眸子再睜開，冷靜地道：“國璽久尋不得，鄭喬大怒，強令辛國國主禪位給膝下唯一的王姬……”

沈棠用眼神詢問：“然后？”

又是改名“重臺”辱，又是強迫人將位置禪讓給王姬，鄭喬作還多。

祈善神復雜：“再由王姬行面縛銜璧之禮，袒【】【】，率領百衰绖輿櫬，投降……”

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