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將至,窗柩隨風叩響,鍾粹宮的影明滅重疊,一道倩影端坐於矮桌前,卻並不屬於純妃。
清冷又帶幾分慍怒的聲音在後響起:“誰讓你來的?”
尋聲覓人,對來者不善的語氣見怪不怪,臉上沒見半分惱怒:“大皇子此言倒著實遷怒我……安排見麵的是純妃娘娘,與我何幹?”
燕懷澤眼神仍舊是冷的,向時,表亦帶寒霜:“我說過,此不歡迎你。”
雲妙瑛咬下,強心頭的思緒:“若非為了雲氏一族,你當我真心想來這兒氣嗎?您堂堂一介皇子,對待姑娘就這般不留麵?”
爹爹在“李公子”走後,轉頭便和燕京城的某位貴人達共識,明明是為了保全雲氏一族不被打覆滅,卻得不得不答應——倘若拒絕,便再無比這更好地出。
這是雲妙瑛,為氏族嫡無法逃的命運。
聖上三言兩語拒絕將納後宮;二皇子久病不出,非但是個病秧子,於皇位也無緣,屆時新帝登基,他有沒有命活都未可知;三皇子名聲在外,應當是眾皇子中最棘手最明的一位,更非能輕易對付的角。
原先爹爹是指來接近三皇子的,可雲妙瑛到燕京的這幾日,別說他的人了,連影子都撈不著。
正當愁眉不展時,純妃忽然請到鍾粹宮做客,談話間得知,三皇子有位出侯府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怕是沒有足的地方。
丫鬟們打探的消息亦然,三皇子對那青梅言聽計從,捧在手心,旁人不得。
純妃似乎看出的苦惱,曾半開玩笑地問,是否願意與大皇子,也就是燕懷澤見見麵。
明白,此刻純妃的笑臉相迎,和風細雨,皆是建立在雲氏嫡這個份所能帶來的價值上。
對此雲妙瑛是無所謂了,反正都要作為聯姻工,嫁給一個沒有的人,那麽隻要他是皇子,此人姓甚名誰本不重要。
頭一回在鍾粹宮見到燕懷澤時,雲妙瑛對他還算有幾分好,謙和溫潤,舉止文雅,與的意中人何其相似。
可無論出於何種緣由,大皇子對永遠是那副態度,禮貌且疏離。
甚至後來,燕懷澤還當著四公主燕昭的麵婉拒,話裏話外都在說自己心有所屬。
又與當初李懷瑜的果決不謀而合。
“我已經同雲姑娘說過,心有所屬,姑娘聽不明白我的意思嗎?”燕懷澤極盡溫和,明著告訴,此路不通,沒想到竟不撞南牆不回頭。
這份執著用在何不好,非得一頭栽歪脖子樹上。
誰知雲妙瑛亦不遑多讓:“不就是意中人,誰沒有呢?我的意中人是這世上最好的郎君,風度翩翩,英俊非凡——他李懷瑜,也是你們燕京人。”
“哦?這是哪位公子,竟連本皇子都未曾聽過他的名諱。”
哪怕隻是提起李懷瑜的名字,雲妙瑛心中也會油然而生一與有榮焉的自豪:“他還有個漂亮的妹妹,李珊盈,大皇子可著人前去打聽打聽。”
燕懷澤本沒將的話放在心上,因為燕京城姓李的高門大戶就那幾個,不巧,他都認識,其中本沒有李懷瑜和李珊盈這兩個人。
但他留了個心眼,改日見這個名字的人,定要促一份“好姻緣”,不枉雲妙瑛千裏迢迢,遠道而來。
不歡而散後,燕懷澤又在鍾粹宮靜候了許久,才終於等到純妃的現。
待其落座,他便直正題:“母妃,兒臣不是說過嗎?凡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您無需費心。”
純妃不怎麽高興地睨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把玩自己新染的指甲:“本宮也說過,一切皆是為了你好,你如今反倒怪罪起我來了?”
這副說辭燕懷澤早已聽倦,他既討厭做一無所知,任人宰割的魚,又無法真的對純妃說狠話,隻得盡量收斂道:“一個清河張氏還不夠,又來一個姑蘇雲氏?母妃,人心不足蛇吞象,您真當父皇不知道這些小作嗎?”
“睿兒。”純妃也直起靠在榻上的子,正道:“這都是母妃為你鋪好的路。無論是娶清河張氏還是姑蘇雲氏,於你而言都是莫大的助力。當然,母妃希你把們都娶——”
“母妃!”燕懷澤眉頭鎖,聽到的話更是忍不住出言打斷,“我一定要靠這些嗎?”
“再過不久便是你的弱冠禮,你父皇定會封你為王,你記著,無論是秦晉齊楚趙中的哪一個,隻要有母妃在,你就能坐上那個位置。所以睿兒,聽話,你說不喜歡蔣梨,母妃也沒有你,但裕臻是你表妹,雲妙瑛也是個不錯的姑娘,你就聽我一回話,好嗎?”
說到最後,沒再自稱“本宮”,而改稱“我”了。
燕懷澤一張一翕,霎時隻覺得口順不上氣來。
你瞧,世上誰不是不由己。
……
鎮安侯府倒是一派祥和,距裴瑤笙出嫁已過三日,該到歸寧,也就是回親的日子了。
出嫁後首次回府,倆人自然是大包小包地提著禮府。
林舒虞一見容煥發,笑容平和,就知自己當初沒看走眼,喜笑開地拉著的手進屋,母倆話起了家常。
裴照安難得在府中,便也拉著溫璟煦談天論地,還讓一旁坐著的兩個兒子好好學學。
裴筠庭前腳剛差淩軒替自己送封信給徐婉窈,後腳便聽厭兒說姑爺和大小姐回來了,妝發都未來得及理,急忙提起往院子外走。
老夫人瞧見氣籲籲的模樣,忍不住朝嘮叨:“說了幾回?姑娘家家的,要矜持端莊,像你阿姐這般最好。往後要多注意著些,在外萬萬不可如此失態。”
裴筠庭沒敢吭聲,但還是快步走到裴瑤笙旁,扯扯的袖:“阿姐……”
裴瑤笙笑意盈盈,在手上了,低聲道:“氣包,慣會對我撒。”
姐妹說話間,溫璟煦分著看了一眼,瞧見臉上的笑後,心滿意足地轉了回去。
眼前是他已久的,溫馨滿的家。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
晚飯定是要一大家子熱熱鬧鬧一塊吃的。
這樣的場合,唯獨裴萱缺席,因為被老夫人和老侯爺罰在佛堂閉門思過兩個月,每日要做的事就是謄抄經書,吃齋念佛,掃除心中妄念。
即便沒有被罰閉門思過,趙姨娘也不敢放到桌上來吃飯,畢竟溫璟煦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主,份地位與他十歲那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在他麵前,二三房幾個欺負過他的孩子屁都不敢放,唯恐被他發難。
裴孟喆也是灰頭土臉的模樣,在飯桌上夾著尾做人。緣由也簡單,裴筠庭托淩軒用左手寫了封“檢舉信”,信上將裴孟喆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氣得裴照安看完信提著長槍便往他院子裏趕,若非老侯爺親自出麵做主,毫不手地打了他一頓,讓人在書房前跪了一整日,罰了好幾個月的例銀,隻怕裴孟喆不死也要層皮。
趙姨娘聽聞事來龍去脈後險些暈倒,一哭二鬧三上吊,眾人好不容易才勸住,心裏都明白,夫妻之間再不複從前了。
裴筠庭半點沒憐憫他,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更何況那是兩條人命。
萬事萬有因必有果,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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