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你會怎麽選呢？

帳的談持續了一個時辰。

為防泄，帳無人服侍，帳外也沒有侍衛，蒙恬帶人在數丈外的空地上駐守。

他來回踱步，心擔憂。

並不是擔憂對方提出什麽難以辦到的條件，而是擔憂手無寸鐵的雍國王後，萬一被劍登峰造極的龍君挾持，他該怎麽辦。

雖然龍君今日並未佩劍，但對於他來講，什麽都可以為武。

深秋的風很大，把營帳四周樹林的枯葉掃落。

聲音嘈雜，讓蒙恬無法探聽帳的靜。

他應該留下的，可王後說龍君是最好的使臣，不會如販夫走卒般魯無禮。

話雖如此，但對方如今絕境啊。

絕境的人，還會恪守使臣禮儀嗎？

蒙恬聚會神盯著營帳。

直到帳簾被人掀開，龍君率先走出來。

他腳步從容神倨傲，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蒙恬向前幾步又突然停下，他看到王後也跟了出來。

姿拔姿容端莊，與龍君鄭重告別。

龍君肅容施禮，再翻上馬，向大梁城的方向馳騁而去。

“怎麽樣？”

蒙恬這才走近薑禾詢問。

薑禾的目從遠消失的紅向上看，看到日漸稀疏的白楊樹，看到高高飄散的雲團，突然抿笑了。

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像是解決了一件天大的難事。

雖然在笑，卻又苦。

那含笑眼睛裏，分明蓄積著淚水。

點點芒，像即刻便會墜落的星

辰。

五味雜陳。委屈、不忍，夾雜著一釋然和期許。

“蒙將軍，”薑禾吸了吸鼻子道，“對方提的條件很苛刻。本宮做不了主，要寫信請陛下恩準。”

這樣啊？

那為何如釋重負呢？

為對方同意投降，不需要水淹大梁嗎？

還是為了……

蒙恬想起傳言中，王後同魏忌的私。

不知道對方提了什麽條件。

不過這些自有陛下決斷，他眼下的任務，是保護王後，聽從王後的命令行事。

蒙恬點頭道：“微臣這就安排信使。”

大梁城南，楚國境。

一座普通的民宅中，端坐著一位老者。

他麵容矍鑠眼神冷，枯槁的手因為激，抖落幾滴茶水。

這是楚國羋負芻的親信朝臣，英季。

“雍國要挖開黃河？”英季冷笑出聲，“好手段！”

“宮裏那位是這麽說，”下屬稟報道，“咱們的人繞路到黃河邊打探，王吉的確在那裏挖。看來正是這件事，得魏國不得不投降了事。”

可惜魏國人沒有同歸於盡的決絕啊。

如果是他，幹脆出逃到黃河北去。就讓他們淹！等大梁百姓死了，反而激發起主力部隊的怒火。

到時候在黃河以北據守，還可保證魏國不滅。

英季想了想，搖頭道：“大梁城裏有魏忌，不會輕易投降。如今是休戰和議吧？出使的龍君，也不是善茬。他提的條件，雍國不見得會答應。”

下屬已經有些著急。

他們奉命來撿些便宜，

既然來了，就要撿到大便宜。

“仔細看守國境，”英季道，“這種時候，說不定能撈條大魚。”

鷸蚌相爭。今日，楚國是靜待大魚的漁翁。

大梁距離鹹雖然千裏遠，但因為黃河被雍軍奪得，信使可從大梁北乘坐快船一路向西，在風陵渡口上岸改換快馬。

一路上換人換馬，原本需要三日送達的軍，一日半即到。

薑禾的信，在龍君進營商議兩日後，便送到趙政手中。

原本正在與朝臣議事的趙政，示意大臣稍候，便拿起信打開。

他隻看了一句，就把信重重放在幾案上起。

“啪”地一聲，是揮的袖把筆掃落。

雍國國君站在王座旁，姿筆直拔，口卻在微微起伏。

朝臣驚訝地看著趙政。

他們第一次見國君如此失態，不由得揣測信上的容。

見此形，侍總管李溫舟立刻宣布退朝。

朝臣們離去，趙政卻仍然僵地站著，半晌沒有。

他開口說話，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詢問李溫舟。

“讓魏國討到這麽大的便宜，是對方口舌伶俐，還是阿禾也希如此呢？”

“挖開黃河的事，早就想到了。可偏偏要親自去，就是為了這個吧？”

“孤若不同意，是不是會……生氣？”

那樣的人，如果生氣，恐怕很難挽回。

李溫舟把睡著的阿謙抱起來，送到殿門口采菱懷裏，又踱步返回。

他沒有應聲，直到趙政抬

頭看他，才垂下袖，恭敬作答。

“奴婢聽說王後殿下曾在宴請六國的宴會上，說要以戰止戰九州一統。這麽多年來，的心願，不知道有沒有改變。”

如果改變，將會弱不忍。

如果沒有，許多事就不必憂慮。

趙政僵的姿勢舒展了些。

他記得那場宴會，記得初次聽到的想法，自己心中的激越和開懷。他那時忍不住擁，像找到了自己丟失的半條魂魄。

沒有變過。

趙政轉走回來，重新撿起那封信。

“孤說過不讓魏忌活。”他的聲音有些頹然，“知道的。”

知道，還要來信詢問魏國的條件是否可行。

是聰明的人，從不說半句廢話。

說了，就是非要如此。

李溫舟聲音和，含笑道：“陛下和王後雖然是最尊貴的人，卻也是夫妻。夫妻間，自然互敬互。王後詢問陛下，是不敢擅自做主罷了。”

是這樣嗎？

趙政接過李溫舟遞來的筆，卻遲遲沒有寫回信。

“還沒有信？”

又一日過去，薑禾在太西沉時看向北邊，輕聲道。

蒙恬點頭回答道：“微臣也等了一日，沒有信。”

信，是陛下的指令，是雍國如何置魏國的詔令。

薑禾眉心微鎖，沉沉點頭。

沒有，就再等等。

覺得，趙政會答應。

“微臣想知道，魏國開出了什麽條件。”

“如今形勢，”薑禾轉頭笑道，“難道是他們開條件嗎？”

蒙恬會意，也笑了

。

或許是那日見龍君太過趾高氣昂，他還以為雍國要被對方占到大便宜。看來無論如何，大梁城已經到手。

薑禾的神卻旋即肅重。

看向大梁的方向，開口道：“魏國答應把大梁城拱手出讓。但也說，要讓我們退兵百裏，一日後再進城池。”

一日，到時候魏國王室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這等於說，要用一座城池，換王室命。

可那一座城池，雍國想要，還不是手到擒來嗎？大不了一個月後大水淹過去！

薑禾緩緩搖頭道：“龍君說，對魏國來講，從本宮說出開挖黃河的計策後，大梁已經是雍國的了。他們離開，反而是在拯救雍國的三十二萬百姓。若不然魚死網破，對誰都不好。他說，這樣雍國得了魚，網不破，手上更不會沾上魚腥味。他問，是這三十二萬百姓貴重，還是魏國王室宗親數十人的命貴重。他讓我們選。”

果然伶牙俐齒！

蒙恬錯愕地張大。

他聽說過龍君厲害，沒想到這麽厲害。

“本宮覺得他講的很有道理，”薑禾站在秋日的風中，眼眸中浮現一笑意，“所以本宮把他的話轉達給陛下了。”

所以陛下並沒有立刻回信。

陛下要麽也在想這個問題，要麽在猶豫能不能放過魏國王室。

要放虎歸山，還是幹脆不要這三十二萬百姓的命呢？

“急信——”

突然傳來了馬蹄聲，傳來信使的嘶喊。

那信使的聲音沙

啞異常，從馬上翻而下時，險些摔倒在地。

蒙恬立刻走幾步接過信。

見到信袋上繡著玄鳥青鷂的王族徽記，他沒敢打開，立刻呈遞到薑禾麵前。

“是陛下的信。”

一向端莊的王後這會兒也出急切的神。

三兩下拆開信袋，取出寫在青帛上的信。

在打開信之前，薑禾聽到自己的心跳得厲害。

對不起，如此迫你。

你會，怎麽選呢？